審訊
受到賓厄姆審問的俄國人中,有一個名叫弗洛連斯基的人。他被德國人逮捕后,與其他囚犯一起接受強制勞動。當德軍潰退時,他逃往捷克斯洛伐克,在那兒他生活和工作了一段時間。捷克人明確指出,不強迫俄國前戰俘回國。毫無疑問,他根本不想回去,他甚至非常放心地考慮起婚事來。他是個軍官,這是他後來告訴賓厄姆的。由於戰爭爆發,中斷了他的法律學業。他在捷克警察局就是這麼登記的。可不久公布了一項新法令,規定俄國戰俘必須回國。這是不祥的徵兆。出於求生的本能,弗洛連斯基拋棄了新生活,先逃入美國佔領區,然後又躲入英國佔領區。在漢諾威,他去了市政廳,如實講了自己的情況,懷著天真的自信申辦身份證,申領配給卡,並反覆說明,他想在漢諾威工作和生活。然而他立刻被逮捕了。佔領區當局給賓厄姆的指示是明確的:1941年6月22日起成為俄國武裝部隊一員的俄國俘虜,如果尚未正式釋放,將移交給經辦部門,由他們負責遣返工作。賓厄姆問弗洛連斯基,被遣返回國的俄國戰俘將得到什麼待遇。他答道,他們連同自己的家屬都將受到迫害,因為俄國人推行著這樣一條路線:任何投降的士兵都是叛徒,將被「發配」許多年。至於那些明確表態不願回國的人,他們的命運將會更糟。弗洛連斯基對賓厄姆說,他會遭槍殺的。聽了這話,賓厄姆感到毛骨悚然。賓厄姆一度懷疑弗洛連斯基是否為了留在西方,甚至想結婚,故意把事情說得嚴重些。當然這種解釋不是沒有可能。當賓厄姆告訴他,他的任務就是把他送回俄國時,弗洛連斯基頂撞了一句:「如果你把我送回去,他們會槍斃我的。既然這樣,赫爾少校,你為什麼不現在開槍打死我呢?」在未向自己的上司彙報,也未曾得到任何人授權的情況下,賓厄姆給了弗洛連斯基一個新的身份證和所需的德國證件。隨後這人就在一幅破敗景象的大街上消失了。另一個接受賓厄姆訊問的是個烏克蘭人,名叫諾沃西利斯基。他身材魁梧,穿一身黑衣服,光禿禿的大腦袋上扣著一頂貝雷帽。他非常焦慮不安,聲稱自己是在一個DP因戰爭、飢荒、政治等原因被迫流落異國的人。營地被逮捕的。DP營的高級行政官員們指控他是俄國間諜,因為他們認為,他是和俄國負責遣返工作的官員一塊兒到達那裡的。諾沃西利斯基顯然被這一指控激怒了,他說他被克格勃的前身內務人民委員會囚禁過,他的妻子和一個孩子還在梅爾貝克的DP營地。他告訴賓厄姆,他是一位音樂家,想用手風琴賺錢買食品養家糊口。雖然疑點很多,但賓厄姆還是決定放了他。於是這個人也在街上消失了。留下賓厄姆獨自思索著這樣一個問題:他是不是心腸太軟,太容易上當受騙,不適宜干目前這項工作?他的同情心連同觀察事物的客觀性,後來成了他的小說的重要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