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挾恩圖報
凌悠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藏書樓的梅老判了「死刑」，即便知道，他也不會在乎。
前身就是太在乎旁人的擠兌，承受不住壓力才鋌而走險，最終成功作死……這等崩潰心態，凌悠自然引以為鑒。
他在離開藏書樓后，就徑直回了自己的精舍，一路上，滿門心思都放在琢磨那「魔方」的用途上，絞盡腦汁代入了各種流派套路加以研究……
就這麼想了一路，也沒琢磨出點頭緒來。
一抬頭，前身居所已至。
細細打量片刻，凌悠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不得不說，儘管前身作死得很，但到底是位處公會中上游的天才，這間上乘雅靜的屋子就是一種體現……
這個念頭還未想透，一道熟悉的聲音便陡然將他的思緒打斷！
「呦！凌老弟，你終於回來了？」
就見不遠處，一個身材略顯發福，滿面油光的人大笑著走了過來。
乍見來人，凌悠眉頭一挑，熟悉的記憶湧上腦海。
此人，名喚岳齊，乃是磊城公會中，排名中下游的人物。
最讓凌悠印象深刻的，是他自來熟，好為人師的性格。
猶記得當初前身新進磊城公會時，此人不過是將爛大街，且自己用不著的一些招式秘籍送給了凌悠，就對外稱他是自己的人，等到凌悠展露天資，擠進公會中上游天才的行列后，他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到處宣揚，說凌悠能有今天，都是自己的功勞。
還不止一次地說，凌悠，是他教出來的，是他的「徒弟」。
而事實呢？
雙方連武道的方向都是南轅北轍。
前身重義，對這等言論從沒有多說什麼，在岳齊的友人面前，也都盡量給足面子；私下，更時常幫扶，可以說，若純論恩情，雙方早已了了。
但或許是前身「謙讓」姿態之故，竟讓岳齊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好像前身是他的下屬，可以隨意揉捏。
正是因為抱著這樣的心態，他總是極其不負責地將各種東西，賣給了前身。
說辭間，往往大大浮誇了那些貨物的功效，卻對它們的風險，避而不談。
是以如今，眼見岳齊一如往日，笑吟吟地朝自己走來……凌悠下意識地感到了一陣厭煩。
不過，公會之中，低頭不見抬頭見，表面功夫，凌悠還是做了。
「有什麼事嗎？」
一句落下，話音淡淡，岳齊卻沒聽出其中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反而湊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說道：「凌老弟，老哥我這裡有一樁好買賣……」
說話間，他神情緊張地從袖中取出一枚月牙形的玉符，晃了晃，又趕忙收了回去。
這下，卻是讓凌悠眼睛一亮。
「傳道玉符？」
岳齊嘿嘿一笑：「還是凌老弟識貨……不錯，正是傳道玉符！」
聞聲，凌悠陷入沉吟，他卻是沒想到岳齊能弄到這樣的好東西。
所謂傳道玉符，乃是磊城公會最為搶手的一種「道具」，憑它，可以參加公會私下舉辦的「傳道講會」，從而得到平日難得的修行指點！
類似於後世的「補習班」。
各種玉符，對應不同場次，人數規模並不固定。
至於那些指點者，則是磊城公會的頂尖強者，最差也有「凝真一重」的修為在身，若是持拿最高等級的玉符，還有機會得到公會會長，那跨過了凝真三重門檻的強者的親自指點！
可想而知，這對大多數連「煉體」都還未走完的磊城公會天才們，有多大的誘惑力！
即便是凌悠，也隱隱心動。他下意識地想到，自己或許可以憑這枚玉符，逆轉局面……但轉念一想，他又暗道自己糊塗：眼前之人豈是善男信女？在他的眼裡，定然是把自己看成肥羊宰割！
這傳道玉符雖好，卻指不定有什麼「問題」！否則，他自己幹嘛不用？
這樣一想，凌悠頓覺頭腦清明，也不欲再和此人糾纏，徑直轉身，朝屋內走去。
眼見如此，岳齊頓時一愣，看著凌悠的身影，總覺得有些陌生……
事實上，這種「推銷」之事，他也不是沒做過，之前幾次，縱然「東西」有各種不好，前身也是照單全收，從無怨言……本以為這一次也無例外，可以利用凌悠心中「報恩」的想法，再狠狠宰他一筆……
可結果，怎麼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一愣之後，岳齊只覺很不習慣，繼而很不爽！
一咬牙，他三步做兩步，飛速搶在凌悠身前，說道：「凌老弟你可看清楚，這是傳道玉符！老哥我這可是看在咱們倆的交情上，才給你弄來的！買了，你不吃虧……」
「不需要。」
凌悠徑直打斷。
聞聲，岳齊面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卻不再只是不爽——他聽出了凌悠話中的拒絕之意，下意識地，有些心慌了。
事實上，他為了得到這枚玉符，不單身家盡付，還欠了公會某位上游天才一筆不小的債款……本是滿心歡喜以為可以通過指點，突破瓶頸，卻不料這玉符有一個極大的「問題」！
因為那個「問題」的存在，他拿著這枚玉符再無用處，反倒讓自己陷入了危機——如果不儘快還掉那筆債款，那位天才絕對會讓岳齊哭得很有節奏！
如此一來，他必須將這玉符轉手，而思來想去，對他來說，整個公會裡都沒有比凌悠更好的人選了！
至於說這是不是坑了人家……他哪會去管？就算坑了又怎樣？
「凌老弟，答得太快了吧？老哥對你恩同再造，而你，卻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你的良心，過意得去？」
情知凌悠可能察覺了什麼，岳齊冷哼一聲，右手徐徐緊握，漸漸變得一片通紅，宛如剛剛出爐的鐵塊一般！
顯然，這已不單是挾恩圖報，更有強買強賣的趨勢！
看著擋在身前的岳齊，聽著他那囂張冷冷的話語，凌悠不覺為此人之無恥下限，呆愕了下。
這，卻是給了岳齊一種錯覺。
就見他臉色稍霽，一擺手，說道：「我就知道老弟不會拒絕這個好機會！這樣，看在咱倆的交情上，老哥我吃點虧，你就拿九成身家換這玉符好了……呵呵。老哥知道你清貧，沒事，我吃虧嘛，也別過意不去，誰叫你是我教出來的呢……」
岳齊自顧自地說著，彷彿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話語間，完全是一副「我是為你好」的口吻……
聽岳齊在那侃侃而談，凌悠眉頭深蹙。他本來就覺得此人無賴，只是出於敏感時節，暫時不想惹事的謹慎念頭，才和他虛與委蛇說了這麼多，可如今看著這番情勢，他也實在忍不住了，一句不耐脫口而出。
「……你腦子有病吧！」
想坑人，想挾恩圖報，你找別人去啊，真以為自己是前身那樣的，連拒絕都不會說，被「報恩」兩字捆得像條狗的傻逼？
如果不是自身的問題還沒解決，早特么一巴掌把這廝扇飛了！
一聲落下，岳齊面色頓時陰沉到了極點，冷哼一聲：「凌悠，你真是出息了啊！敢這麼和『師父』說話？呵呵，你是不是已經忘了……你，是我教出來的？」
「看來，得重新給你上上課了！」
話音匍落，岳齊霍然握指成拳，拳風呼嘯，一股狠辣氣勢油然而生！
在他的印象之中，凌悠仍是前身那個被他挾恩圖報，呼來喚去的傢伙，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的，自然也就談不上畏懼忌憚——就好像成天和凶獸打成一團的馴獸師，也會下意識地忘記凶獸的可怕一樣。
正因基於這般觀念，所以岳齊並沒有將凌悠放在眼裡，這一次，他是鐵了心要將之當成待宰羔羊！
如果對方怯懦屈服還好，否則……
撕破臉明搶就是！
這種事，公會私下裡發生的，還少？
心念愈堅，岳齊下手越狠，就見他沒有給凌悠絲毫反應的時間，徑直便將全身真氣灌注雙拳之上，彷彿有猛虎附著其上，狂嘯生威！
凡階二品武技，暴虎拳。
所謂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岳齊可不想陰溝裡翻船！
眼見被拳風籠罩，周遭似有猛虎來勢洶洶，凌悠只覺避無可避！
是的，岳齊雖然蠢狂，但怎麼說也是磊城公會收錄的人物，這一招武技他日夜錘鍊，如今，竟已是練到了「小成」級別！
在武技的「入門」，「小成」，「大成」，「圓滿」，「完美」五個層次中，「小成」意味著使起來得心應手，算是已窺門道，不可小覷！
如果是凌悠的前身，自然能從容拆解，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直面業已「小成」的武技，還是太勉強了。
當下，他根本無法窺破對手的拳勁落點，更無從抽身閃開。
如無意外，這場戰鬥，將會以凌悠正面中拳，倒地慘敗告終。
然而。
就在這短短瞬間……
暴虎圖景入眼，凌悠腦海中，陡然浮現出了一些怪異的畫面……
那高懸在他神識之海中央的六面「魔方」，竟是以驚人的速度，突然劇烈旋轉起來！
電光火石間，一道流光，在「魔方」旋轉之中應運而生，嗖地一聲穿透晶壁，顯出真形！
卻是一卷金色捲軸！
上頭金光閃爍，隱約可見一頭「猛虎」的圖案……
撲通一聲，捲軸墜入神識之海！
金光灑滿海面，無數道印記，在瞬間刻入凌悠的神識深處，偏又似天然鑲嵌，彷彿與生俱來……
「吼！——」
一聲虎嘯，猛地響徹全場！
岳齊面色陡然大變，但未等他反應過來，凌悠已先動了！
伴隨著清厲兇猛的怒嘯，他迎面砸出一拳！
拳出如猛虎下山，吞雲咽月！
真正的虎嘯山林，百獸臣服！
兩拳在倏忽間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