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一章

第兩百九十一章

為擺脫漢軍追襲,保住腦袋,月氏翕侯和親兵一路飛逃,馬腹貼地,頭也不敢回。

遇箭矢從身後飛來,身邊的親衛接連栽落馬背,兩名翕侯的心提到嗓子眼,不斷咽著口水,喉嚨仍幹得發疼。頭皮緊繃,脊背一陣陣發涼,唯恐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破風聲中,月氏人撇下落地的同伴,繼續加速,只求能儘快進入大夏。

在兩名翕侯的印象中,大夏皇帝安條克七世與自己同出月氏,數年來始終保持聯繫。

遇到大夏和安息開戰,月氏接到消息,主動出兵相助。

這支三千人的軍隊,大部分隨大夏皇帝出征,另有少數駐紮在大夏邊境,和大夏守軍一起提防流竄-騷-擾的安息弓騎兵。

若能同安息守軍匯合,即使無法擊敗身後的追兵,自保逃命總沒問題。

兩名翕侯同時懷揣希望,寄希望於漢軍不會踏入大夏邊界,輕易同大夏全面開戰。

萬一希望成真,他們就有機會活下去。藉助大夏皇帝的幫助,召集散落的族人和部民,重新恢復人口,再次振興月氏。

想當年,匈奴不斷強盛,先敗東胡,后擊月氏,還曾扶持烏孫同月氏抗衡,幾乎將月氏壓得喘不過氣來。

如今不過是歷史重演,沒什麼了不得。

給他們機會,他們就能東山再起。

月氏不會滅絕,絕對不會!

可惜兩人和匈奴沒有聯絡,否則的話,必然會聽對方感嘆一聲,想當初,他們也是怎麼想。結果……不提也罷。

兩名翕侯拚命揮舞馬鞭,身側的親衛一個接一個落馬,唯有坐騎繼續狂奔,造成仍有人守護的假象。

越過一條幹涸的水道,兩片綠洲遙遙在望,大夏邊界近在咫尺。

翕侯大喜過望,再次加快速度,想要在漢軍追上來之前,進-入大夏邊境,向守軍求助。

不料想,生的希望剛剛騰起,就被現實擊得粉碎。

身後的破風聲稍停,迎面忽然飛來一片箭雨,恰好攔在兩人面前,迫使他們拉住韁繩,無法繼續向前。

箭矢扎入沙土,彼此交錯,形成一條黑色屏障。

失去主人的戰馬和駱駝倒在血泊中,掙扎著想要站起,最終只是徒勞,倒在染紅的黃沙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月氏翕侯望向箭雨飛來的方向,神情驚疑不定。

「我……」

其中一人想要開口,話沒說上半句,身後已傳來隆隆馬蹄聲,顯然是漢騎追至。

性命危在旦夕,兩名翕侯再不敢拖延,高聲吼道:「我乃月氏翕侯,大夏皇室宗親!」

大夏皇室的確出自月氏,但月氏內部也有劃分,現在的皇帝安條克七世,祖上同兩人出自不同部落,關係的確有,親緣實在說不上。

奈何情況緊急,兩人顧不得許多。為能進-入大夏,保得平安,別說自認宗親,冒稱皇室都幹得出來。

喊話過程中,月氏守軍的箭雨終於停下。

翕侯不由得大喜,沒有耽誤時間,立即策馬前沖,越過扎在地上的箭矢,直奔大夏守軍。

竇良和陳蟜率軍趕到,恰好見到這一幕。

想到衛青的命令,兩人下令騎兵減速,作勢要放箭,卻箭箭偏離目標,確保殘存的目標能越過邊境,得到大夏軍的「保護」。

「差不多了。」

月氏翕侯和大夏守軍順利匯合,竇良和陳蟜都是精神一振,下令騎兵全體加速。

「沖陣!」

漢騎由慢及快,雷鳴般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大夏守軍是從國內新調,為的是抵擋安息斥候和小股弓騎兵。因駐地之故,此前從未曾見過漢騎,自然不知曉來者身份。

見千餘騎殺氣騰騰襲來,第一反應就是放箭。

控弦聲接連不斷,箭矢聚成黑雲,劃過半空,在嗡鳴聲中飛向漢騎。

「舉盾!」

西征的漢朝大軍,騎兵均著鐵甲,佩強弓長刀。左前臂嵌有圓形小盾,專為抵擋飛矢,右臂下藏有手-弩,為近戰防衛。

戰馬額前和身側也覆有甲片,專為沖陣和抵擋箭矢。

這原本是五營親軍獨有的裝備,在同兵家演武大獲全勝之後,逐漸推廣至邊郡騎兵和步卒。

數萬軍隊更換甲胄和武器,耗費的錢絹委實不少。不客氣點講,如今武裝一個黑甲騎兵,提前二十年,能拉起一伍輕騎。

文帝和景帝時期,哪怕錢庫堆滿,串錢的繩子朽爛,朝廷也沒敢這麼做。

今非昔比,通過趙嘉的影響,以及大軍連戰連捷,國庫不斷豐腴,武帝產生新的經濟和治政理念,逐漸掌握越打越富的精髓。無需擔憂耗空家底,大可以擼起袖子,敞開手腳去浪。

苗頭剛出現時,朝中大佬不免擔憂。

即使一年比一年富裕,國庫超過前朝,也不能這樣大手大腳。畢竟大軍幾次出征,耗費的錢糧有多少,都是有目共睹。

為糾正天子的態度,包括竇嬰和直不疑在內,都曾向劉徹進言。

劉徹的應對方式很簡單,三公九卿召集起來,關起宣室的門,讓少府和太農令輪番做財政報告,統計朝廷現有多少錢糧,馬上能增加多少,明歲又會達到什麼樣的數字。

一項項列舉出來,巨細靡遺,讓眾人有個清楚透徹的認知。

報告完畢,劉徹又命人抬出幾隻木箱,裡面是趙嘉和魏悅秘呈的奏疏,記錄此前大軍西征過程中,真實繳獲究竟有多少。點出沿途綠洲疑似存在金礦,並認真寫明,安息大夏匠人擅長冶鍊鍛造,兩國境內都可能有鐵礦。

竹簡傳閱下去,宣室內除了翻閱聲,再無其他聲息。

最後一冊竹簡看完,大佬們神情產生變化,如劉徹預料,全都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原來朝廷這麼有錢,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有錢!

沒有窮兵黷武耗空國庫的隱憂,無需擔心國內不穩,大佬們自然緊隨天子腳步,一同放飛自我,開始甩開膀子浪。

以目前的條件,別說武裝幾萬軍隊,就算十幾萬,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照樣沒問題!

南征拿下百越,紅利已經逐步顯現。

從南運來的稻穀和柘糖源源不斷,去歲有郡縣發生蝗災,有奸商囤積居奇,意圖哄抬糧價,太守和都尉呈上奏疏,朝廷直接調撥糧食,一批批稻穀運到,糧價始終平穩,甚至一度下跌。

參與此事的商賈,非但沒有大賺一筆,反而賠得傾家蕩產。事後更被官寺追究,一個個捉拿下獄,罪重者斬,罪輕者罰為城旦,押送往邊郡,至少要服五年苦役。

南征巨利如此,西邊豈能小視?

比起稻穀和柘需要開荒和生長期,至少一兩年才能收穫,中亞和西亞的礦產,只要鎖定位置,地盤打下來,直接命人開挖,轉道運回國內,再簡單不過。

搜尋匠人看似麻煩,實則辦法有得是。

趙嘉想通過安息商人,走商業途徑。大佬們手段更狠,土地佔下來,上面的人自然就是我們的!

於是乎,在趙嘉埋頭朔方郡,組織遷徙人口,擼起袖子大搞建設時,遠在長安的劉徹和三公九卿集體放飛自我,撒丫子狂奔在歷史的岔道上。

鑒於大佬們權重驚人,硬生生將岔道踩成官道,而且不斷擴展,越走越寬。完全就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的真實體現。

君臣達成一致,開疆拓土成為題中之議。

漢軍更換甲胄武器,提升戰鬥力,無一人提出異議,當場全票通過。

在安息和大夏打得火熱,中亞西亞亂成一團時,漢軍完成換裝,追著月氏來到大夏。

身為主帥的衛青,打定主意要在大夏邊境切下一塊。最主要的目的,是方便搜羅匠人,完成趙嘉沒有實現的目標。

至於匠人搜羅完畢,大夏會不會派重兵奪回失地,衛青早有對策。

此地同漢不接壤,中間隔著西域,能守住自然好。既能趁機立下一處橋頭堡,又方便將藏在地下的金礦徹底握在手中。

如果守不住,同樣沒關係。

漢軍撤退之前,完全可以通知安息,讓對方過來接手,在這場混戰中添一把火。

殲滅月氏殘兵后,漢軍開始清理戰場。

衛青騎在馬上,眺望大夏方向,想到趙嘉講過的兵法和典故,認真開始思考,發展到后一種情況,是否該留下一支騎兵,隔三差五給兩邊添些火,讓他們打得更熱鬧一些。

不提衛青如何定計,竇良和陳蟜同大夏守軍相遇,想到劉榮和張騫曾言,同安息、大夏之屬開戰,為方便「戰-后-清-算」,必須讓出刀理由站得住腳,當下準備犧牲一下小我,在沖陣時故意露出破綻,假裝擋不住密集的箭雨,「中箭」負傷。

奈何想得容易做起來難。

基於老兵戰場經驗豐富,新兵平日里沒少實戰演練,遇到箭矢飛來,多數騎兵形成條件反射,加上鎧甲防禦力驚人,想「中箭」絕沒那麼容易。

眼見計劃不成,竇良當場發狠,抄起一枚飛來的箭矢,直接卡在肩甲上。

這樣的機智,簡直防不勝防,就問對手懵不懵,怕不怕!

陳蟜恍然大悟,和麾下騎兵有樣學樣,一邊「負傷」,一邊痛斥大夏守軍:「窩藏月氏賊寇,襲傷我將兵,是要同我為敵!」

對於漢騎這一系列操作,大夏守軍果然集體發懵。

等將領意識到情況不對,竇良和陳蟜已經收縮隊形,同時釋放-煙-筒,給大軍送出消息。

身在前線的安條克七世根本不會想到,在他和德米特里打生打死,決戰中亞之巔時,自己身後即將起火,而且火勢相當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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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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