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買一送一(求收藏)
出了城塞,還沒走出二里,便到了一處山林雅緻的河岸之所,清風之中,但見莊園掩鬱鬱蔥蔥之樹而立。
連何崇源都不由感慨道:「這可真是個避暑的好去處。」
因為已經過了隆夏,哪怕是秋遊出來,宋寧也能感覺到精緻的優美,才剛到門口,便已有知客出來,在投遞拜帖之後,知客便帶宋寧與何崇源一同進入到莊園內。
江南園林的風格,便躍然於眼前。
宋寧以前遊覽過江南的古園林,眼前古代的古園林又會給他另外一種感官,如同畫卷在眼前展開,色彩也分外新鮮靚麗。
過了一處假山月門,便到了側院中,種植的很多花卉還在爭奇鬥豔中,大概也只是初秋最後的光景,遠遠可以看到三層的亭台,正有一群衣著光鮮的公子在上面登高望遠。
至於宋寧正當前,則是一片涼亭,石桌上早就擺好了筆墨紙硯。
「兩位先在這裡稍等,我家公子很快便出來。」知客對二人說了一句。
知客離開,何崇源如主人家一般,一擺手道:「坐。」
宋寧顯得很拘謹,坐在石凳上,望著眼前的文房四寶,雖然他說不出具體名堂,但也能察覺到用料的精貴,都乃是上品的貨色。
過不多時,一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子,在知客的引路下過來,未等走近,何崇源便先低聲道:「這就是昨日來見過為兄的顧言霆。」
「嗯。」宋寧微微頷首,人也隨何崇源站起身來。
顧言霆氣度不凡,眉宇之間頗有英氣,走近之後便拱手道:「何公子,又見面了。哈哈。」
說話之間,人已經靠前,何崇源行禮引介道:「這位是顧公子,這位是宋公子。」
顧言霆或許本未將宋寧放在眼中,畢竟宋寧一身粗布衣衫,根本沒有讀書公子哥的氣派,或被看作是跟班雜役,等他再正視宋寧時,不由微微錯愕道:「這就是能填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宋公子?哎呀,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宋寧這才拱手行禮道:「在下宋寧,見過顧公子。」
「有禮有禮,坐,請坐。」顧言霆或許沒料到宋寧會如此年輕,一時間竟還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趕緊招待兩名客人坐下來。
等顧言霆將茶水親自斟上,再道:「兩位,今日這園子里有遊園會,請的都是寧海周邊的士子,之後再為兩位介紹。」
何崇源笑道:「那還真是勞煩顧公子,其實其中也有在下所認識的人,平時做文會,也時常能見到。」
顧言霆臉上也掛著笑容,顯然在他眼中,也並不把自己當作跟何崇源同一個社會層次的人,如同鄉紳階層看不起底層百姓一樣,官家的人也不會太把鄉紳階層當回事。
各有各的圈子,平時能交集的機會並不多,之前何崇源便說過,哪怕顧家以前做過不少的文會,也沒邀請過他。
顧言霆道:「不過還先請宋公子你先做一首詩詞,何公子,要不咱先借一步,莫打擾了宋公子的思路?正好還有件事先跟你商議。」
何崇源大概能明白,顧言霆想讓宋寧早點把詩詞完成,他點頭道:「也好,那咱就先到旁處說話。宋兄弟,這裡先交給你。」
二人起身之後,正要往遠處去,顧言霆也不忘囑咐道:「宋公子寫好詩詞之後,只管跟知客說一聲,到時我二人便會來跟你相會,再帶你去見幾位朋友。」
看起來很客氣,但宋寧還是能從內到外感覺到顧家人對他的生分。
倒也不是說人家有多看不起他,完全是因為身份層次上的差別,宋寧望著二人往遠處去的背影,心裡不由嘆息:「這大概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若還沒獲得功名,就不要往官紳階層的人堆里擠。努力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
……
……
等他回頭再坐下來,面對一張張空白的紙張,他內心又反而平靜下來。
對他來說,寫一首詩詞也並不是很難,而且這又不是什麼考試,只需要拿出一首自己能記住的,那絕對就是明清兩朝詩詞中的上品,他腦海中所呈現的,有大才子唐伯虎的,也有納蘭容若的,思來想去,他還是將納蘭詞搬了出來。
「之前已經用過一次,而納蘭詞的風格在宋朝之後,已經可說是獨樹一幟的,雖然無法做到前無古人,但後無來者基本是可以定下的。若要在風格上統一,就不要東拼西湊,用他的就用到底吧。」
關於納蘭詞,宋寧到底也不能全都背下來,但總有那麼幾首屬於名作中的佳品。
他也不需要多去思慮,便在紙上將自己想要寫的詞寫下來:「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
他寫得很快,字跡也非常工整,落筆之後他也不由感慨:「這首《浣溪沙》,倒也是道盡了我兩世為人的心態。」
如同是交作業一樣,他並不需要多去思慮,站起身想要再去找尋那知客,或許知客也沒料到他會這麼早寫完,去辦事還沒過來。
宋寧便已有要離開的打算:「既跟這裡的人格格不入,為何還要強留呢?就當是我自卑吧,現在還要養家糊口,哪裡有那閑工夫去跟城內的官宦公子哥坐而論道?他們是可以衣食無憂,而我一人吃飽,全家都還在發愁呢。」
正要不辭而別,便見月門假山之後,似有人影過來,他不由駐足。
過不半晌,便見一名身著青白色襦裙的女子,帶著一名丫鬟走過來,突然之間宋寧有些不知所措。
在這時代,到底男女是大防的,跟女子在院落中單獨見面,對女子的聲名有損。
人家是大戶千金,那倒霉的就只能是他了。
不過好在那女子並非是往院子里而來,不過在路過月門時,那女子卻是往院子中一望,等見到宋寧立在那,她一點都沒覺得驚訝,只是一瞥,便又繼續行,倒是女子身後的丫鬟宋寧認出來,正是當日去找宋寧求詩的少女。
「她就是顧小姐?」
等宋寧反應過來時,那位顧小姐已遠去,宋寧連背影都看不到,他不由為之前那驚鴻一瞥而感覺到驚艷。
美好的初見,讓宋寧覺得難忘,但他始終還是能感覺到內心隱隱的失落。
「或許她跟顧言霆一樣,把我當作是過府公子哥所帶的一名下人,根本未多在我身上停留一眼。」宋寧心說:「如此倩影,卻也是香蹤飄渺,一面之緣,但或許也僅限於這一面之緣。」
「以她的年歲,應該是已有十六七,待字閨中,出嫁怕也就是這一兩年的光景。卿不待我,不是我愛江山不愛美人,只因我投錯胎尚未成年,就算我一路高歌可以取得功名利祿,那也是數年之後,人家早已嫁為人婦,或已是孩他娘,我這不成了惦記別人家的女人?阿彌陀佛。」
宋寧不由搖搖頭,臉上帶著自嘲的笑容,又為心中那突然的悸動而感覺到無可奈何。
面前是一頁紙,上面是他剛寫好的詩詞,他便又翻開一頁,拿起筆,在紙上洋洋洒洒寫下了他的「觀后感」。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寫完之後,宋寧望著面前的字,心嘆:「人生若只如初見,這個納蘭容若,還真是把世間痴男怨女的心態琢磨透了。趕緊取得功名,否則真不知這顆心還要浮躁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