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沒有學生的私塾
宋家總算是給宋寧一次考縣試的機會,但機會也僅僅只有來年開春后一次。
如果這次機會不能把握,將意味著宋寧的科舉生涯到此結束,學了個六七年考一次科舉嘗試一下是否是這材料,也算是讓宋寧和宋家人死心,不必再為宋寧考學的事情而煩憂。
在這點上,宋家也算是開明的,就算自己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還是讓宋寧去完成那根本沒有希望的科舉路。
第二天一清早,宋寧便要跟著宋承孝去學堂讀書,在宋寧被雷劈之後,宋寧一共也就休息了四天的時間,宋家也希望宋承孝趕緊回去,把因為考院試而荒廢的私塾給整理一下。
宋寧並沒有書包,連書本都沒有,就空著手跟在宋承孝身後,父子二人一直都到一處破敗的屋舍之前,宋承孝道:「你先進去等,為父去跟那些學生說,讓他們回來上課!」
隨即宋承孝離開,而他則進了小院,這小院顯得很古樸,但也很安靜,略顯破敗的屋舍內擺著幾張很陳舊的木桌,在木桌前還有個講案,講案上用木匣裝著幾本書,宋寧上去打開來,看到裡面是《大學》和《孟子》兩本書,除此外還有一份手寫的《千字文》。
除此外,還有筆墨紙硯,不過墨是很陳舊的,宋寧也不知道有多久沒被人用過了。
這課堂顯得很寒酸,宋寧也實在想象不到,這簡單的課堂能教出怎樣的弟子來,他輕嘆一聲,不得不去著眼於眼前的三本教案。
宋寧心想:「這老爹的教學範圍還挺廣,從初級教育到高級教育都有,只是沒有跟考縣試相關的集注和經義等內容。」
他拿起《大學》和《孟子》兩本書,隨便做在一個位置上,打開書來看,突然腦海中好像是有了相關的記憶。
很顯然,之前宋寧記憶里的一些東西,被現在的他所繼承,但都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段,他閉上眼,試著去把這兩本書中的內容背誦上來,卻發現有些困難,只能背上個大概。
隨即他把墨拿起來,到門口的水槽內取水研墨,用毛筆開始在近乎於草紙的紙上落筆,原本宋寧身體上的技能,沒有被他所繼承,他所寫出來的文字,仍舊跟他之前的筆法很相似。
「還好小時候跟祖父學過毛筆字,甚至連繁體字也不陌生,但要我長時間去背默都成問題,更別說是寫文章,難道我還要從最基本的認字開始學?」
宋寧很鬱悶,顯然那十二年的先進教育,改變不了他這一世的人生,以前學得再多也跟現在的知識完全不搭邊。
便在此時,從門口走進來兩名跟他近乎同齡的學生,一高一矮,那高個子的臉上還有一塊疤痕,二人進來后顯得很驚訝,高個子的道:「這不是宋寧?你不是被雷劈了?聽說你都已經死了,怎麼……」
個矮的說道:「人都好端端在這,說明都是瞎傳,走走宋寧,咱一起抓鳥去!」
宋寧抬頭看著這二人,顯然這二人也是自己父親小私塾里的學生,還是才剛從家裡過來的,或許也是自己的好友,但可惜他一個都記不起,他只能目視著二人不知該說什麼。
「咋的?傻了?趁著人沒來,咱出去就是了,反正你爹今天也不會過來教書。」這二人似乎對宋承孝的性格很是了解,這小私塾只是名義上教書的地方,能讓這裡的孩子認個字就不易了,如果論教學質量的話,這應該算是垃圾班,這裡的學生根本就別考慮考學的事情。
「我。」宋寧顯得很為難,道,「我還是不去了。」
「為啥不去?抓幾隻鳥,還能改善一下伙食,看你家都窮成什麼樣子了,回去讓你家裡人吃點葷的不好么?」個高的說道,「不然咱來也沒什麼事可做,不過先說好了,下午我還要回去幫爹去干農活……」
小私塾的學生,都是趁著農閑時候過來讀書認字的小市民子弟,這些人根本不會有什麼上進心,到這來也是跟著混日子的。
他們也並不覺得讀書能有什麼出路,來讀書僅僅是為了將來不當個文盲,在社會上稍微有點地位。
宋寧道:「爹說了,他過會就來,還是一起讀書,我明年還要去考縣試。」
「哈哈哈……」
二人當著宋寧的面哈哈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一個非常可笑的笑話,這笑容讓宋寧覺得寒磣。
「考什麼縣試,你連四書五經都還沒學全呢,之前你爹說要教咱五經里的內容,可到現在都還沒著落,到現在你能把四書都背全?」個高的諷刺道。
這下宋寧徹底也無語。
學了六年,最多只是把《三字經》和《千字文》等基本啟蒙讀物學全了,至於四書的內容都還沒背誦完畢,五經的內容更是沒接觸過,如此便要去考科舉,簡直是天方夜譚的事情,可憐老祖母和母親對讀書的事情根本不懂,還給了他一次考縣試的希望,就是這次希望,還是他極力才爭取來的。
「笑什麼笑?」
宋寧也火了,他怒氣沖沖道,「你們想出去玩,只管自己去,我要把書里的內容都學全,明年的縣試也是我唯一一次機會,如果你們還是我朋友的話,最好支持我,不要在我面前潑冷水!」
宋寧的話,讓二人有些驚訝。
顯然宋寧的脾性跟以前有些不同,那個高的少年道:「瘋了瘋了,一定是被雷劈傻了,還要考科舉呢,你要學自己學,大壯,咱先去抓鳥,這幾天東邊池塘里的水也滿了,一起抓幾隻蛤蟆,弄幾隻蛤蟆腿吃吃……」
兩名少年說著話,從課堂離開。
屋舍內登時又恢復了安靜,這次甚至安靜得有些可怕。
宋寧也沒心思去想別的,他拿起《大學》和《孟子》兩本書仔細在看,這兩本書中的內容看起來有些深奧,但以他前世學語文中理解古文的能力,書本中的內容還是能大致讀懂的,甚至都不需要經義來進行註釋。
不知覺之間,過了兩個時辰,隨即他腹中在咕咕叫,也是因為早晨起來就喝了一碗很稀的米粥。
「他這是去何處?不是說去叫學生?怎麼就叫了兩個學生來,結果這兩個學生還去抓鳥……」宋寧覺得不太能理解,這破私塾簡直沒有一點學堂的模樣。
就在此時,從院子里傳來腳步聲,隨即一名四十多歲留著山羊鬍的中年男子走進來。
「你爹呢?」男子拍打一下身上的塵土,問道。
宋寧道:「爹沒在。」
男子沒好氣道:「每次來都說不在,跟他說,這院子的租錢也該續了,這都半年沒給,一個月五十文,讓他準備好三百文錢,另外再準備三百文,是下半年的租錢,如果他不給,這院子就租給旁人當工坊。這宋老官,天天做著當秀才的夢,連個教書先生都當不好,活該吃窮!」
說罷,那中年男子甩甩袖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