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號碼
時間漸進傍晚，段晨趴在窄小的桌上睡著了，心裡已經把張超罵了一萬遍，但是他又不能輕易離開。
從桌上爬起來，揉了揉眼睛，牆上掛著的時鐘已經走到六點五十。隱約中，他想起了上次進警局的經歷。
漆黑的審訊室，一盞刺眼的白熾燈抵在他眼前，手銬反銬在背後，腳也拷在椅子上，審訊的警員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問著各種問題，他也不知機械地回答了多少遍。突然，警員會話鋒直轉，問到殺人過程，用近乎親歷的視角給他講述，途中，還會停下來問他：是不是？
他最開始還能開口說不，到最後，口乾舌燥，四肢無力，因為手銬卡著手腕，胸前又有一條鋼管懟著腹部，雙腳也拷著，根本沒有地方依靠著，卸去身上的力氣。人一直處於無法放鬆又伸展不開的狀態，他只能搖頭，不停地搖頭。
這樣，他堅持了三天。
但是最後，證據擺在桌前，他也不用再審訊了，因為鐵證如山。
反而，他在離開審訊室時，還感到了一絲終於解脫了的高興。
「錢力、錢林，像個男人那樣骨頭硬一點，這才半天呢，可別都認罪了！」他心裡不懷好意地想著，眼睛看著窗外紅火的夕陽，舔了舔嘴唇。
這時，他再去看茶水間的座位，只有寥寥幾人，大多都倚在椅子上睡著了，少數還眯著眼，昂著頭，看著新聞。
一個小小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乖巧的小臉，頭髮細碎搭在額頭，靠著牆，就在他左後方，距離一排的位置。
「嘿，小欣，起來了，小欣同志……」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用溫和的語氣。
段欣睜開眼，眯著眼笑了起來。
「媽讓你來的？」
她點點頭，腦袋又縮了縮，細薄的嘴唇有些蒼白，頭髮也枯黃分叉，眼袋浮腫，黑眼圈很重。這些，本不該出現在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臉上。
「在這兒等等，哥去問問怎麼樣了。」
她還是乖巧地點點頭，小嘴揪了起來，眼中閃動著被疼愛的光彩。
段晨臉上笑著，心裡卻苦澀，眼前的妹妹，不知怎的，已經是個小大人了。
走出茶水間，正看到李嫣然在辦公桌前翻看著文檔，他連忙走過去。
李嫣然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頭看了他一眼。
「都招了，沒幾下就招了。」
段晨滿臉黑線，剛欲開口的嘴，又癟了回去。
「下一步就是根據文檔里列舉出來的各項證據，尋找證物，定刑。」
依然很冰冷，但段晨還是雙手合十，向她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她身邊正忙著接電話或查閱資料的同事，聽她連說幾句話，都不由抬高了腦袋，看向這邊，臉上多少有些驚訝的表情。
看到這一幕，段晨更加感謝了。感謝李冰山美人不厭其煩、張開尊貴的嘴，給他解惑。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反而靠近了一些，趴在辦公桌的隔斷上，掂了掂語氣，盡量平和道：「謝謝你告訴我，什麼時候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其他人聽到這話，頓時笑了出來，李嫣然的性子，他們再熟悉不過。張超這兩個多月都沒討到幾句好話，現在他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子開口就要請她吃飯。那就只有四個字，外加一句用爛了的歇後語。它們分別是：痴心妄想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好，我有時間了通知你。」
冷不丁一句話，讓所有人意想不到，差點跌掉眼鏡。
段晨臉上浮起笑容，他知道李嫣然答應，肯定是想學點他的本事。若是別人，他鐵定連吃飯的邀請都不會發出，但是她的話，教一些皮毛也是沒問題的。
畢竟，我們國家還是比較崇尚傳承的。
好東西，要流傳下去嘛。
「給我一個你的電話吧，現在我還沒有手機，等有了就給你打電話。」
李嫣然嗯了一聲，從抽屜里拿出一張便利貼，寫了號碼，也不等他去拿，直接貼在他手背上。
他愣了一下，也沒揭下來，笑了一聲，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走進了茶水間。
「這個節奏，難道嫣然被攻破了？」
「噓，等會兒再聊，忙著呢。」
辦公室，永遠是八卦傳的最熱鬧的地方，無論是明星之間，還是同事之間，警局裡也不例外。
張超根據證據上的提示，收集證物去了，因為李嫣然手裡還有幾個案子的報告要寫，就沒有跟著去。
此時的李嫣然，眼睛雖然看著屏幕，但是心裡的思緒已經神遊出去，一頭想著證據里那些令人髮指的罪行到底能留下多少證物，二是段晨在洗浴中心裡給國字臉壯漢按摩的場景，只怪它太有魔性了，總是在她沉思時突然冒出，給她一個往下遐想的空間。
她又搖了搖頭，看著段晨和段欣挽著手臂出了警局大門，思緒才收回來，繼續眼下的工作。
她的私人時間並不多，因為剛上一線，還在考核期，在學校里她就是學霸，在工作中，她也是個十足的工作狂。不過，就像學校里的努力能換來高分和獎學金一樣，她的勤奮工作和不怕艱苦的性格，也引起了局裡領導的重視，實習期一過，她轉正的機會是沒跑了。
第二天一早，段晨就穿著昨晚和妹妹逛商場買來的新衣服出了門。妹妹則背著一個書包，裡面放著課本，準備拿到醫院複習。
來到醫院時，陽光已經強烈起來，在醫院附近買了早餐，妹妹提著，前往父親所在的病房，他則快速啃光兩個肉包子，來到了醫院的職工處。
因為有張崇德的親自安排，沒過多久他就拿到了工作證和工作服，除此之外還有一本《院內規則》。
草草翻了幾下，其中講的都是些再常識不過的規定，不收紅包、不開假證明、不與院外藥店勾結等。
正在他準備前往男試衣間時，一個成熟的女聲響起，言語中帶著驚喜和一絲揚眉吐氣的味道。
他抬頭一看，正是迷了路的正宮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