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神瀟散,旁若無人(6)
既是這樣,世人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可說的或許只剩下:至少投稿不能算錯。再就是魯迅當年四十三歲,已名滿天下,徐志摩只有二十七歲,不過是初登文壇而已。1923年9月間,徐志摩曾邀約一批朋友赴海寧觀潮,這次活動顯示了志摩的組織才幹和人格魅力,也可說是創建新月社的一次演練。任何一件事的成功,都是許多偶然因素促成的,此事也不例外,比如說胡適要養病哪裡不好去他偏偏來到他的表妹曹佩聲上學的杭州。陳衡哲不是個愛熱鬧的人,偏偏她留美時的史學教授MieeEllery(艾洛莉)小姐來到中國,她和丈夫任鴻雋也願意有個遊覽活動來招待遠客。觀潮只是由頭,朋友們在一起聚會玩樂,才是真正的目的。先是8月下旬,祖母去世,志摩從山海關趕回奔喪。正巧從6月起,胡適因患痔瘤,請了一年假,來杭州煙霞洞休養。志摩守孝期間,有的是空閑,常來煙霞洞看望胡適。時值中秋,正是觀潮的大好時機,上海到海寧有直達的看潮專車,上海一班朋友要來方便得很。9月25日是中秋節,志摩與堂弟徐繹義(永和)同游西湖,原擬去煙霞洞訪胡適共同賞月,因時間晚了未去。第二天又與繹義同去煙霞洞,大概是中午到的吧,胡適和高夢旦一早去游花塢還沒回來。喝了一碗茶,撿了幾張大紅樹葉,疑是香樟,就急急的下山了。這是《西湖記》上的話,接連兩天去都沒見上,肯定還去了第三次,那就是27日了。這次肯定見上了。約好第二天某個時分,胡適和陶行知二人,還有這些天一直陪著胡適的曹佩聲,與他在斜橋會合。當天,志摩就趕到上海,邀了馬君武、汪精衛、朱經農、任叔永、陳衡哲,陳的老師———美國蕃農大學史學教授MieeEllery(艾洛莉)。9月28日即農曆八月十八,觀潮的正日子,徐志摩與馬君武、汪精衛、朱經農、任叔永夫婦等人,乘看潮專車往海寧進發。汪精衛是任叔永介紹來的,馬君武是臨時加入的。這樣就不難明白哪幾位是志摩去上海正式邀請的客人了。到斜橋時,胡適、陶知行、曹佩聲已在船上等著。兩下里會合,共是十個人,分乘兩船向鹽官進發。途中聚集在一隻船里吃飯,十個人集在小艙里,滿滿的,臂膀都掉不過來。飯菜是大白肉、粉皮包頭魚、豆腐小白菜、芋艿,吃得很快活。汪精衛聞了黃米香,樂極了。他的酒量極好,一個人喝了大半瓶的白玫瑰。志摩跟汪精衛原先就認識,1918年同船赴美途中,在南京船里曾見過一面。汪精衛是個美男子,胡適說自己是女人,一定死心塌地的愛他,是男子也愛他!徐志摩說,汪精衛的眼睛,圓活而有異光,彷彿有些青色,靈敏而有俠氣。他們講了一路的詩,汪精衛是做舊詩的,卻不偏執,說他很知道新詩的好處,但自己因為不曾感悟到新詩的新音節,所以不曾嘗試。志摩和胡適約好,替陸志葦的《渡河》做一篇書評。志摩替曹佩聲蒸了一個大芋頭,大家都笑了。到了鹽官,步行上岸,在鎮海塔下的觀潮。據胡適日記所載,潮水來去的情形是這樣的———潮到時已近一點半鐘。潮初來時,但見海外水平線上微湧起一片白光,旋即退下去了。後來有幾處白點同時湧上,時沒時現,如是者幾分鐘。突然間幾處白光連成一線了。但來勢仍很弱而緩,似乎很吃力的。大家的眼光全注在尖山一帶,看潮很吃力地衝上來。忽然東邊潮水大湧上來了,忽然南邊也湧上來了。潮頭每個皆北高而斜向南,遠望去很像無數鐵艦首尾銜接著,一齊橫衝上來,一忽兒潮聲震耳,如千軍萬馬奔騰之聲,不到幾秒鐘,已涌到塘前,轉瞬間已過了我們的面前,洶湧西去了。本來志摩要請朋友們看夜潮,看過開船回到硤石,一早吃錦霞館的羊肉面,再到俞橋看楓葉,然後乘早車各自回去。後來叔永夫婦執意要回去,結果一半往北,一半往南,連志摩這位主人,也被往南的拉到杭州去了。去杭州的五人是胡適、曹佩聲、徐志摩、馬君武和汪精衛。當晚五人在西湖上蕩舟看月,到夜深始睡。第二天一早汪精衛就走了,到八點三刻志摩也走了,馬君武到十點半才起,又約胡適和曹佩聲去游李庄。這次出遊,奠定了徐志摩與胡適情感的基礎,在此後的歲月里,徐志摩對胡適從來是心悅誠服,胡適對徐志摩也從來是儘力提攜。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和它的力行者,結成了堅實的同盟。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