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像狂歡節(4)
只是,每個同學的笑聲,在我的耳朵里,是那麼的涼。多麼殘酷的笑。沒有惡意的嘲笑,往往更冷酷,更能傷害人了。我的目光茫然在教室來回,想要抓住一絲救命的稻草,但是,所有人都不遺餘力地笑,大笑,爆笑,我好像什麼也抓不住。我看見班主任陳老師的臉。陳老師站在牆角,嘴角歪著,也在不住地笑,好像受辱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學生,好像他是一個局外人。他的笑讓我感一陣陣的冷意。這個時候,我的腦子裡又浮現起其他老師的臉孔,當初,他們打趣我和小雲的那些友善表情全不見了,消失了。我和小雲戀愛的事情在老師之間已經眾所周知,很多老師還常常拿我們的事情開玩笑——我們至今也相信這些玩笑是善意的玩笑。高三的一天,我到年級辦公室找教物理的劉老師問幾道題。劉老師一邊給我講解題目,一邊笑著對旁邊的老師們說:「哎,你們看哦,這就是我們班的魏罡,你們別看他是談戀愛的,他很用功的!」說罷他笑眯眯地看看我。我的臉開始發燙,我知道劉老師對我一直很好,真心的那種好,但是,還是尷尬,畢竟這樣的事不好拿到檯面上來說的啊。他自顧自地接著說:「告訴你們,他回家狂做題目的,這叫愛情學習兩不誤,哈哈。真厲害,魏罡,我們大家應該向你學習啊,哈哈哈哈……」我們班和小雲班分別在教學樓五樓的最東側和最西側,因此文采甚佳的數學老師祝里昂老師(他常年都是一身白衣,一副白衣書生的樣子,因而得諢號「白衣飄飄」,後來因為燙了一頭很像花菜的捲髮,又得名「花菜超人」)引用一首詞來形容我和小雲——「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說完,他還很認真地分析了一句:「你看,你們班在教學樓的最東側,你女朋友的班在最西側,可不是一個『長江頭』,一個『長江尾』嗎?」辦公室里隨即洋溢著快活的笑聲。這樣的事情,經過幾次,也就習以為常了。這樣的場合,我只除了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應付過去。做什麼,辯解什麼,都顯得是那麼的蹩腳,那麼的不合適。任何解釋,都是愚蠢的。小雲的經歷與我類似,也經常被老師們開相同的玩笑。在操場上,教小雲他們班體育的「老鷹」老師看著學生們期中體育成績單,不停地搖頭。高三了,體育成績不太理想,本是應試教育制度下理所當然的事,他卻做一臉的無奈狀,又是搖頭,又是嘆氣,說:「唉,你們這些學生本來身體素質就不怎麼樣,一個個又瘦又小,還不好好上體育課!怎麼現在的小孩越長越矮了呢,真是奇怪!」他看了小雲一眼,說:「小雲,你說我講得有沒有道理?」小雲忍不住反駁了一句:「老師你也算不上大個子啊。」「哎,我身高雖然算不上高個子,但總歸比你家魏罡個子高吧!」老師說到「你家魏罡」幾個字的時候尤其得意,然後咧開嘴很開心地笑了。雖然是玩笑,但是小雲有點受不了,只好紅著臉以沉默來反抗。老師是沒有惡意的,不過,我們在聽了這樣的玩笑后也不至於會表現出怡然自得的樣子來吧。「老鷹」老師也教我們班體育,自然不會放過我。我各項體育成績不錯,但是我確實不想把精力耗在長跑上,跑得很隨便。在一堂體育課上,我懶洋洋地再次跑在了最後。他一邊掐著秒錶,搖著頭,一邊遺憾地看著我,拍著我的肩膀說:「魏罡啊魏罡,聽說你用單車載著你女朋友的時候,騎車的技術和速度都可以參加環法自行車大賽了,怎麼一上體育課就不行了呢?要不然你把女朋友叫來給你加油助威吧?哈哈哈哈哈……」在學校里,幾乎每個老師遇到我,都會漫不經心地提及我的「早戀」,我的耳朵早給磨出了繭子了。就連這個陳老師,也會見縫插針地拿我談戀愛的事開上兩句玩笑:「你們一定要借參考書噢——哦,對了,別人借一本就可以了,魏罡可要借雙份的才行……」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