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送別
第二天,天光放晴。
一早就有人牽著馬,帶著陳原等人的繳獲,去往那梁園。
陳原等人收拾行裝,準備各種應用之物,也要離開莫家堡。
時近午時,莫家中心的池塘邊,陽光懶洋洋的照下來,屋頂不時滴答著融雪的冰水。
陳原等人就來到池塘邊。他很滿意看著身後的隊伍,來時一個個面黃肌瘦,皮包骨頭,衣服也是破破爛爛。
今天,就要離開莫家塢,個個恢復元氣,穿著也大不同。昨日拔下的匈奴的牛皮大衣,裘皮大氅,都被這些逃兵穿在自己身上。
這些日子又天天吃肉,個個精氣十足,眼睛明亮。
身後莫三站著馬車旁,莫家部曲正往車上裝炊具,羊肉,鹿肉,車后還牽著兩隻羊。
莫三道:「陳原,你們果然好福氣啊。你看莫塢主還把莫家的一個草場讓出來,讓你們訓練。」
陳原一笑道:「莫三啊,可委屈你了,還要陪我們幾天。」
「哈哈,哪有什麼委屈?跟著你,不信你能虧待我?」莫三說著話,眼睛一直飄向那車上的大扇羊肉。
陳原笑道:「我們可是一視同仁啊。所有兄弟人人有份,平均分配,你也不例外。」
莫三喜的手有些發抖,滿面堆笑道:「還是莫塢主知道我的辛苦,這才派我和你們一起過去,有事也好照應一下。」
部曲裝完,陳原道:「莫三,是否可以走了?」
莫三笑道:「當然可以,我們這就出發。」
莫三剛要揮動鞭子,猛聽得有人喊道:「陳原,你們等等。」
一個少女聲音急促而清脆,宛若鈴鐺響一般。
陳原一愣,扭頭看去,正是那日在此見過的那夫人與給自己飴糖吃的美目少女,旁邊還有一個文弱少年,正大步朝這邊走來。
他早聽莫三介紹過,知道應是莫夫人,還有莫家千金莫凝雪,還有莫家現在唯一在家的公子,莫畏。
他們身後還有5個部曲,扁擔挑著筐子,筐子下面是被褥,上面麻布衣物疊的整整齊齊。
莫夫人身披灰鼠皮大氅,大氣卻顯樸素。莫凝雪則依舊是白裘大衣,白凈如雪,和她白凈的小臉一般。
陳原連忙躬身施禮道:「見過莫夫人,承蒙莫夫人照顧,陳原感激不盡。」
莫夫人連忙道:「陳義士有功於我莫家,快快免禮。」說著話,陳原站起身。
莫夫人仔細端詳陳原,一個月時間,吃飽喝足,天天有肉的生活,陳原果然變了樣子。他身高8尺有餘,寬肩膀,細腰身,英氣挺拔。劍眉虎目,炯炯有神。臉如刀削般硬朗,就像自己的大兒子一般。
上次見只是遠看像,這次近看都很像了。
莫夫人端詳陳原半晌無語,只是獃獃的看著。
陳原也好生奇怪,只有莫凝雪上前道:「母親,今日不是要送些衣物給陳原嗎?」
莫夫人才轉頭道:「哦,是啊,陳義士,今日你們去練兵。怕以後見面機會不多,特送一些衣物給你們,略表存心。」
莫三連忙接過來,陳原叫自己的手下接過擔子,再次謝過莫夫人。
陳原剛要告辭,莫夫人又說道:「陳義士,老身還有一件禮物送於你。」
陳原一愣,不知道莫夫人何意。連忙辭謝道:「莫夫人當日贈我綈袍,你看我已穿在身。我在莫家,還承蒙莫家上下多多照顧。陳原感念肺腑,當思回報。哪敢還要莫夫人再送禮物給我?」
莫夫人臉色一臉,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看看陳原道:「陳義士,你就權當幫我一個忙,好嗎?」
陳原看莫夫人臉色十分難看,連忙道:「莫夫人言重了,小子無知,讓莫夫人難過,乃是小子罪過。莫夫人之禮物,我是千盼萬盼也想要的。」
「那就好,謝過陳義士。」莫夫人輕輕說道。
這時,莫凝雪走過來,手裡捧著一個籃布包裹。
莫夫人接過包裹,輕輕打開,裡面一雙土黃色麻布鞋子,極為普通。看起來沒有穿過,明顯是放多年的鞋子,那麻布都有些變色。
莫夫人拿著鞋子,看了又看,淚珠在眼眶裡打轉,手又輕輕摸了兩下,然後抬頭看著陳原道:「陳義士,老身有個請求。你能否穿上這鞋子,給我看一下是否合腳。若合腳,就是我送你之禮物。」
陳原看莫夫人情緒不太對,似乎有些認錯人的感覺,自己又怎麼忍心讓她失望呢?
接過鞋子,隨即換好,不大不小,剛剛好。
莫夫人淚珠一串串滾落下來,身子一晃,莫凝雪和莫畏趕忙攙扶住莫夫人。
莫凝雪看一眼陳原道:「陳義士,你今日一走,還請多保重。如果有時間,常回來看看可好?」
一雙美目照著陳原,陳原卻無絲毫雜念,看著莫凝雪道:「莫家之事,我不當外事。莫夫人之恩,我永生難忘。」
「這可是你說的,千萬別忘了。以後來看看莫家。」
莫畏道:「陳原,且要多保重,秦家若欺負你,你也可報於我們。」
陳原一笑道:「謝過莫公子。」
陳原轉身剛要告辭,這裡是莫夫人明顯把他當做那被擄去的兒子。
哪怕他長的不怎麼像,可是,莫夫人思子心切,權當是讓她心得到些安慰。
陳原再次跟莫夫人施禮道:「莫夫人,陳原有幸得莫家厚賞。今日又得夫人送重禮給我,我現在身無長物。無有回贈。以前聽的他人唱過一詩,臨別之際,送於莫夫人。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陳原念完,莫夫人一邊含著淚,一邊跟著輕聲念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莫凝雪也是眼眶含著淚,更是顯得美目如洗一般晶瑩,低聲問道:「陳義士,這詩何名?」
「遊子吟」。
「遊子,遊子……」莫夫人輕輕念一遍,抬頭看看天,咬牙道:「謝陳義士贈詩,天已不早,你們還是早些趕路吧。」
陳原告辭,讓莫三等人先行,自己走在最後面。
果然,如自己所料,莫夫人根本沒回去,一直跟這隊伍,在後面緩緩的走著。
一直跟到橋邊,陳原回頭再次躬身施禮,然後猛轉頭,再也不看。他知道,他有自己的路要走,莫夫人傷心的是自己的兒子。
自己再遲遲不走,只怕莫夫人更是難以從這傷心處脫身。
又走了半里地,回身,只見橋上還在朝自己凝望。
陳原再次揮揮手,轉身加快腳步,跟上隊伍,朝南邊莫家的草場而去。
莫家大堂,莫幽手拿一張紙,上面是剛剛莫畏寫的《遊子吟》,低聲吟誦道:「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反覆吟誦幾遍,莫幽努力控制著自己。
好一陣子,才開口問道:「你母親如何?」
「回來之後,大哭一場,現在躺下歇息了。由雪兒在照顧她。」
「大哭一場,總能好一陣子。哎,你大哥二哥不知道現在如何?」
「說不定,也正思念我們。」
「一定是。」
……
「你大哥二哥不在,不過你的婚事不可耽擱了。這兩天,就將婚事辦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