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驟時,風沙突起,天空變得一片黑暗,僧人,還有那片巨大的湖不知所蹤。
眼前似乎有什麼東西閃過,尖銳的摩擦聲幾乎將我的耳膜震裂,我像一團破棉絮般從翻滾的車頭飛出去,重重地摔在一旁的碎石堆當中。
我知道我已經死了,因為我對我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感覺,那是一種無我的存在,可我能夠感知到我周圍發生的一切,能夠看到籠罩在黑暗下的一切事物,滲入泥土中的鮮血,泥土中發芽的種子,聚集在種子根部的蟲子,當然還有地面上那具逐漸冰涼的屍體,再遠處就是一片朦朧的,蕩漾的,像水波一樣的景物,天空中布滿了難以用語言描述的絢麗星星,最亮的那一顆是太陽。
我想離開屍體上方,可是哪裡都去不了,我就好像長在了屍體上方三米的地方一樣,並且有什麼東西在流失,那種感覺就好像瀑布傾瀉而下,一團烈火在冰雪中彌散那般自然。
我知道,等這種東西消失殆盡后,我也就真正消失了。
遠處的光波蕩漾著,兩名僧人的模樣愈漸清晰,他們從公路的盡頭緩緩出現。
「有人死了。」一名僧人說道,他們咕嚕咕嚕的語言我聽得真切,微弱卻又異常清晰。
「我看到她了。」另外一名僧人用手指著屍體的上空說道。
「那裡還有一具屍體。」僧人指著支離破碎的車頭說道。
「那個男人已經沒救了,我看不到他。」
「只管離開吧,不要插手這個世界的事情。」
那名稍矮的僧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紫黑色的臉龐,可惜我不是真正的我,否則我一定能夠認出,這名僧人就是張曉苦苦哀求的那名僧人,也是被我刺死的那名僧人。
這便是一切的起源,那個柔弱的小女孩從車禍中逃生的那個晚上,一切因緣也是因那名僧人的憐憫而生。
「是不是因為苦難,他們才懂得憐憫。」紫黑臉的僧人說道。
「那不是我們需要的,憐憫只屬於低緯度的文明。」
紫黑臉的僧人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是這具身體告訴我,我要拯救他的同類。」
他的同伴疑惑的看著他。
紫黑臉的僧人仰頭看著無盡的星空。
「你我終究是不同,映射在低緯度的化身也是不一樣的」他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這裡有一股能量,驅使著我要這做。」
「那你打算怎麼辦?」他的同伴問道。
「她的量子形態意識正在熵衰,我可以通過節點帶她回到我們的世界,將她的意識形態補充完整后再投射到這具肉體上。」
另一名僧人皺了皺眉頭:「母體嚴禁低維生命進入,你不知道嗎?如果被察覺,你會受到很嚴重的責罰,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的兄弟,你會幫我的。」
僧人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
「你幫我重塑她的肉體,我引她回母體。」紫黑臉的僧人說道。
他向我走來,他神色安然,打量著我,他掏出轉遠處經筒,嗡嗡嗡地晃起來,我看見密密麻麻的波浪從他手中的轉經筒向四周蕩漾,然後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萬花筒一樣的形狀,各種景物堆疊在一起,又以一個點為中心,沿著四面八方對稱。
等到一切都重新展開的時候,我眼前亮如白晝,我只能說,那是一片海洋。
可記憶的長線就此中斷……
我再次睜開眼,我已經出現在那名黑臉僧人的懷裡。
他咧開嘴笑著,頭頂的路燈幽幽亮著,一旁的廢墟中正冒著縷縷殘煙。
此時,這具幼小身體卻全然不顧周遭熟悉的世界,只是獃獃地瞪著眼睛,獃獃地瞪著眼睛,回味著之前那個世界帶給她的震撼。
「我到底經歷了什麼?」
……
眼前一片漆黑,我卻苦苦留戀著張曉的記憶,我急迫地想知道她在那個神奇的國度看到了什麼,這種慾望超越了一切,我知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那殘留的絲絲感覺也讓我為之癲狂,
我囫圇地想著,讓我看一眼,再讓我看一眼,就是死在那個地方都可以。
在我趨之若鶩之時,紛雜的記憶頓時擠爆了我的腦子,屬於我的,屬於張曉的,還有我盜竊他人的。
我早該遭報應的,我如此肆無忌憚的盜取他人的秘密,只是沒有想到來的這麼突然,就在我即將觸及真相的時候。
西藏的夜晚是那麼寒冷,風卷著砂礫刮向我藏身的越野車。
天空中驚雷閃過,一朵烏雲貼著遠處的丘陵娓娓而來,暴雨將至。
獃滯的我躺在那輛豪華的路虎中,目光中全無神采,涎水順著嘴角躺在加絨的真皮坐墊上。
我終於成傻子了。
豆大的雨點夾雜著冰雹敲擊在天窗上,演奏著世界上最單調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