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慾
心之無所欲,便無人可擋。
「你是我一生所見的人里最特別的人。」
熟悉的聲音,但一改之前的樹妖形態,此刻現在暮槿面前的只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男孩。
「你潛入了我的夢境?你是樹妖。」
「迫不得已。」男孩望著暮槿的雙眼很是單純。
暮槿不再言語,暗暗打量著男孩的穿著,清秀稚嫩的臉龐卻擁有滄桑的聲線和一雙乾癟的赤裸雙腳。
「……很有故事,你。」暮槿直視男孩。
「如你所願,我會告訴你一切。如你所見,我是這裡的土著民,如你所想,我擁有潛入別人大腦的能力,以及,如你所惑的——不為人知的你自己。」
男孩的看著暮槿的眼神變得熾熱,與研究所里的白大褂們值得一比。
「我?」
「對,你絕對不凡!所有人在被迷昏的狀態下被帶到研究所,他們無一例外得緊皺眉頭,緊閉雙眼,緊抿雙唇,但只有你……」男孩望著一臉無謂的暮槿,深吸一次,再次開口說「只有你,睜著那雙泛著純白的雙眼。」
暮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的夢境,深海,詭笑……
「這代表什麼?」暮槿半蹲在男孩的輪椅前,直視男孩的雙眼。
男孩再一次揚起的微笑,顯得更加扭曲,熾熱的雙眸似乎想要穿透暮槿的心臟。
「一體二魂。」
「哦。」暮槿裝似不經意地起身,滿不在乎地轉身,遮擋自己開始控住不住的表情,「對了,是這個答案了」內心不停地吶喊,她輕抬右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開始低笑,大笑,狂笑,瘋笑……
男孩靜靜地看著背對自己大笑的暮槿,她半彎著腰,全身顫抖,垂下的左手握成的拳頭青筋暴起,好似只有這樣才能不讓自己因為過分的開懷而昏倒過去。
但暮槿現在不僅是開懷,還有瘋狂,釋放,掙扎……太多複雜的情緒了。
因為終於找到了,從有意識到現在,一直纏繞在暮槿心房的迷霧,居然在此刻終於散去了大半。
暮槿的笑聲漸漸變小,男孩一臉平靜地望著暮槿再次開口說:
「所以……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解救人,比如我的族人,你的夥伴,再一鍋端了這裡的研究所?」
「你的族人?果然有隱瞞,不過我也沒有興趣聽你的故事,還是很感謝你終於打破了我面前的一堵牆,至於接下來的行動,我早就已經決定下來了。」
男孩細細審訊了暮槿的表情,察覺到暮槿的認真,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你打算……」
「殺了這裡所有的人,一個不留。」
「你沒有這能力吧,況且……」
「我的心情決定我的能力,比如現在的激動與憤怒。」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情報,但你要解救我的族人。」
「哦?我想想……暴怒的線索以及無聲小鎮里的那個女人。」
男孩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從他放在輪椅兩側不斷顫抖的雙手可以看出,此刻他是多麼努力壓抑自己內心翻湧的情緒。
他抬頭望著正對他笑臉吟吟的暮槿,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蹦出自己的回答:「只能選擇一個,況且你身體的秘密還是我發現的。」
暮槿歪著頭想了一會,不再半蹲在地上,緩緩站起身,繞著坐在輪椅上的男孩走了又走,滿臉的戲謔。
男孩正在大腦中想著對策,突然走動的暮槿停了自己的面前,雙手撐在自己輪椅兩側的把手上,低下的面孔正正對著男孩,之間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也讓男孩可以看見暮槿眼裡地那頭野獸。
是從自己說出一魂兩體的時候變的,之前冷漠散發著冰冷,現在她看起來瘋狂懶散暴戾,更加難以琢磨她的心思,男孩望著暮槿,終於選擇妥協,把自己的頭轉到一側,說:「可以,但一定要實現你的承諾。」
「當然。」暮槿淺笑。
「說來話長,從那個八大罪的流言開始盛傳的時候,我們這裡但凡叫的上名頭的人物都立刻派人去搜集情報,結果距可靠消息稱,暴怒確確實實在我們這裡,而這把暴怒的卻恰恰在我們的晶族族長——挪曄之手,而我乃晶族巫師,潛入夢境,幻化他人都只是我們一族天賦的本領而已。」
男孩停頓了下來,看著暮槿依舊興趣盎然,反而沒有之前口中說的不感興趣,心中瞭然,再次開口說:「這是危機也是機遇,只要合理化研究並能夠使用,我們一族興盛的希望不再渺茫。可偏偏研究所爪牙無數,在我們族中也有不少,他們裡外勾結,趁機而入,殘殺我們大部分族人,族長拚死保護,我才能攜帶暴怒和倖存的族人逃脫,不想半路遇到其他趁火打劫的種族,互相拼殺中,中了研究所的陰謀,被一網打盡,我廢了這一雙腿,才衝出重圍。就在我另做打算的時候,打聽到了他們的目的居然是——打造暴怒完美容器,人劍合一。」
男孩說到這裡胸膛不斷起伏,嘴唇死死咬住,一股鮮血緩緩流下。暮槿靜靜地站立一側,等待男孩心情平復。
許久,男孩再次開口,表情已經恢復,變得些許麻木。
「眾所周知,許多想成為七大罪主人的人,都成為了他們吃肉喝血的奴隸,這群地下研究所只是一個分會,來自分佈整個大陸的神秘組織。他們致力於創造出完美的容器,不僅做到能使用,還要做到發揮出劍的百分百威力。」
「這所研究所內能力者眾多,頃刻間殺死百人的能力更讓他們為所欲為。這裡許多種族都被囚禁,注射永困於無妄夢境的溶液,沉睡於玻璃圓柱之中,接受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改造。只有達到暴怒容器的標準才能蘇醒,而從那至今,蘇醒的只有你一人。」
暮槿終於理解了男孩和那群白大褂的灼熱眼神的緣由,但表情依舊毫無波動。
「繼續。」
男孩細細觀察了暮槿的神情,說「這夢境中只有他們構造的各種光怪陸離的世界,他們奉自己為夢主,無數死去的靈魂永世不得超生,於是脫離出自己的夢境,又糾纏於其他夢者之夢中,不斷哭訴自己的痛苦,期間或會讓夢者不斷改變形象,經歷他們內心的種種苦痛,沒有盡頭。」
「至於那個啞人鎮里的少女,不過是進去夢境採花的神族少女而已,不過貪玩了一點……」
暮槿看著說話聲越來越小的男孩,想到他雖然關於少女講得言辭含糊,但也不追究,只是伸出右手,面前男孩所創的空間在股掌間乍破。
男孩看著破洞外的守衛越跑越近,暮槿一腳踏出,輕聲回應「暴怒,只有我能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