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葷者(四)(2)
她把兩張紙仔細看了半天後還是想不出這是怎麼一回事,想到這事的嚴重性,還真嚇出一身冷汗,但她不能表露出來,決不能自己露怯讓別人看了好戲。她估計這五年前的事如果想不起來,二太太完全可以在下一步以侵吞公款的名義把她送上刑事法庭。但想想自己行得正走得直,沒什麼把柄可以讓人家捏的。而且要貪這區區兩萬塊錢根本不必做這種手腳,她有的是辦法從公司里挖出錢來。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相信一定有蛛絲馬跡可以供她回憶的,當務之急是要把他們手中的原件釣出來以供回憶。她在問了約翰還記不記得該事,並得到否定后,把兩片紙往桌上一丟,冷笑道:「現在科技昌明,要弄出這種發票複印件來是舉手之勞。毛先生搬出這種東西來想說明什麼,請直說。」毛姓親戚笑得有貓捉老鼠的感覺,正想說話,二太太已先他一步冷笑道;「好啊,不見棺材不落淚,你打量我們還在嚇你。你們兩個睜開狗眼看看這是什麼,一群惡狗,老闆相信你們把廠子交給你們,你們就這麼昧他的錢。啊?」二太太平時還捏著嗓門裝細巧的,可一動怒就立刻原形畢露了。約翰被二太太氣得臉色發紫,很有高血壓發作的傾向。林唯平也被氣的手腳發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痛罵,但苦於想不出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回嘴惹惱了老二,她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叫110來把他們抓進去都不是沒可能。這本來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林唯平只得在二太太的罵罵咧咧中仔細翻看那張發票原件,強忍著情緒以不受叫罵聲的干擾。等她辨識出有點模糊了的發票章是哪家單位時,忽然靈光閃過,合上票據,也不看他們,卻長吁一口氣對約翰說:「陳總,你還記得嗎?五年前我們還是基建階段,沒有小金庫資金可以動用,過年給各家單位派發禮券的錢寫上購禮券就沒法入帳,所以我們叫那家商店給我們開的是一百條被子。」約翰一拍桌子,恍然地「喔」了一長聲,道:「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到底是你年輕記憶力好,這事我們當初為謹慎起見,還讓各部門領券去送相關部門的人都簽上名封在一個牛皮紙袋裡的,二太太可以打開我辦公室封條進去查。」事已至此,查不查答案都只有一個,對二太太來說,這回費盡心機策反公司的嫡系人員鬧內鬨,大張旗鼓地親自到中國做出那麼一系列的動作,弄出了那麼多聲勢,最終卻無一絲收成,一時有點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原計劃是想借這件得來不易的自以為鐵板釘釘的違法行為打消公司兩頭的氣焰,以最終達到把兩人清出公司的目的,而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已經破產。二太太和毛姓親戚用家鄉話低聲密集商量起來。林唯平看著他們的尷尬,心裡一點都沒勝利的喜悅,有的是被辱罵卻不得還嘴的吃了悶虧的痛苦,因接下來還要跟他們接觸,讓他們順她的思路滿足她昨晚考慮了一整夜的計劃,如果過分激化矛盾,雙方都走向極端,對解決問題獲得實際利益沒一點助益。另一個心頭之大痛是小陳居然會寫出這麼封匿名信。小陳中專畢業后即失業,是她一手把她招進來,罩著她培養到現在那麼重要的出納位置的。如果不是白紙黑字那筆跡清清楚楚地指明是小陳,她可以懷疑任何其他人都不會懷疑到小陳。而且該死的即使是到現在,林唯平還是不由自主地替小陳考慮她是在受了怎樣的威脅利誘下叛變的,簡直是無可救藥的東郭先生。她收起桌上的匿名信原件和複印件,這些東西對二太太已經無用,她的重點現在不在這些紙片上面了,所以任由林唯平把之取走而不置可否。象拎臟抹布似的拎著那幾張紙進入財務部辦公室,林唯平看到的所有眼神都非常複雜。其中有幸災樂禍嗎?林唯平肯定裡面有,但她已無心追究了。連原來最相信的小陳都會做出背後捅刀的事情來,個把幸災樂禍的表情已是非常客氣的了。林唯平不禁哀嘆自己原來做人是如此失敗,看人的眼光是如此不準。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