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守護(2)

這種恐慌使她試圖把古卷藏起，但沒有用，一陷入昏迷，她就眼睜睜看著那古卷的字在她眼前流動，她知道她的體內新的靈魂即將完成，她必須快些做出決定。在清醒時，她努力回憶那古卷的內容，試圖從中找到壓制魔神力量的方法，可是古卷太浩大了，她所能從夢中記住的只有極少而混亂的部分。每天在迷亂與幻覺中度過，她覺得漸漸就要失去自己了。這種痛苦當年在地下受亡靈巫師折磨時也承受過，但亡靈巫師是試圖以恐懼拘禁她的靈魂，代之以虛無，而現在，她卻能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另一個靈魂的存在，這是比亡靈巫師的靈魂拘禁更可怕的事。她終於體驗到了康德的痛苦，這的確讓人苦不欲生，卻連殺死自己的力量都沒有了。終於在那一夜，她聽見了一個聲音響起在她的體內深處。「哦啊……」那聲音悠遠得像沒有源頭，輕渺卻無比真切，因為它就響在心中。那像是一個孩童的聲音，極幼小的孩童，還無法分辨是男是女。那魔靈感受到了雲迪的震顫。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了第二句話：「你是誰？你為什麼驚恐呢？」「你又是誰？」雲迪不想與他交談，卻又分明聽見自己的心在問。「我……我……」魔靈顯然還沒有記憶，他的心中空白一片，「我是誰？」雲迪聽見這嘆息，忽然湧起了人性的力量，她憑著母親的本能在迷覺中引導這個靈魂：「你是一個嬰兒。一個孩子。」「孩子？」「你是新生的，你是一片空白，過去的一切都無法影響到你，你將自己選擇你的生命。」「生命，那是什麼？」「生命，是……是很多的日子，這些日子裡你會體驗到許多的感情：歡樂、痛苦、失望、夢想……也許還有仇恨。」「感情……」「是的，你是有感情的，你……你將會信仰一些事，你會相信一些人，你會……你會願意……願意奉獻你的一生為你所愛的……所愛的人，一切……」「一切……」「你不能明白，以後你會明白的。如果一個生命沒有熱愛，他就不配有靈魂，他就體會不到歡樂和痛苦，他的一生都將空虛無趣……」「你是誰？」「也許你出生時我就會消失，也許你不可能見到我……如果，如果可能……我願意把你看做我的孩子……我和他的孩子……我們會保護你……如果你願意，我們會愛你，讓你成長……當你長大后，你也會像我們一樣，去保護你所愛的人……」「你是誰？」「我是……你的母親……」雲迪在夢中流下了眼淚，「我當然是你的母親……你要記住……我是愛你的……你是我的孩子……」「你會保護我嗎？」雲迪幾乎沒有猶豫：「是的，我會。」在夢中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向魔靈做出了許諾，因為他是她的孩子，哪怕他一出世就將成為全世界仇恨的目標，她也會保護他。「我也會保護你，」沉默了一會兒，魔靈說，「媽媽。」於是雲迪看見了他，他是那樣幼小，在光華之中，如柔軟的水晶，周邊保護他的赤紅火焰漸漸熄了，他向他所遇到的第一個生命——他的母親袒露了自己，不再設防，把生命交寄與她。雲迪向他伸出手去，可她看不見自己的手，她只知道自己正和這嬰兒融為一體，真正的融於一體。孕育，才剛剛開始。當魔靈收去他自我保護的力量，雲迪的身體和精神都開始回復，她知道那嬰兒相信了她，不再抗拒她的身體。他在她的腹中安然沉睡，開始凝聚他的實體。幾乎很長時間，雲迪都感覺不到他的動靜。她試圖在夢中呼喚他，但他好像真的睡著了。為了讓這嬰孩不受打擾地出生，雲迪步入暗沼澤，走入這巨大森林的最深處，這裡古樹藤枝密密層層蓋住了所有的天空，終年黑暗，沉重的霧氣鬱積著，伸出手去都無法看見自己的雙手，只能看清腳下的一點兒距離。羅恩就要接近他的目標時卻感到那邪惡力量突然地消失了。樹木們也不再恐慌尖鳴，森林中一下平靜得像太古之初。他失去了方向，只好漫無目的尋找著。這時，天空出現了寬翼飛鳥的影跡，那是駕巨鳥的精靈們，也正在搜索著這魔嬰的下落。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