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另一個小人兒從小腹跳出來把前邊那個打趴下,說:聖旨賜婚,她怎麽可能提前知道?這是天賜的好姻緣,她溫柔可愛惹人疼,從掀起紅蓋頭的那一刻自己就喜歡上她。她還不計較自己亂髮的臭脾氣,溫柔地伺候他,給母親的牌位敬茶,不就是因為顧及他的感受嗎?這麽好的娘子,若是娘親還活著也會喜歡她的,也會催著自己跟她圓房,要了她、要了她……
「咳……」周朗挺挺後腰,似乎舒服了點,看一眼靜淑曼妙的腰身,不好!又脹得疼了。
靜淑聽到動靜,疑惑回頭,「怎麽了?」
周朗反射性地起身,想要去——?起了一半,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麽,難道要抱她過來?
「你進去。」他半蹲著身子冷冷說道。
他突然起身,靜淑毫無預兆地看到了他肌肉緊繃的胸膛,上頭掛著晶亮的水珠,閃著魅惑的光澤,看得她都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捂眼。
「哦,」冷不防反應過來,靜淑如蒙大赦,轉身快步走向卧房。
她口乾舌燥,拿起桌子上的溫茶喝了幾口,趕忙跑到床上躺下,拉起被子蒙住了臉。
過不了多久,感覺他到了床邊,雖然隔著厚厚的棉被,聽不到什麽聲音,可她就是能感覺到他的靠近。
似乎他喝光了茶壺裡的溫茶,站在床邊良久,最終他坐在床邊,一把扯下她蒙在頭上的被子。
他臉色紅彤彤的,是被熱水熏過的原因嗎?
「也不怕悶死自己?」他輕聲責備了一句,瞧著她的眸色越來越深,深不見底。
靜淑水靈靈的大眼睛羞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趕忙垂下長長的眼睫,不敢瞧了,殊不知這樣欲說還休的姿態更是撩人。
周朗忽地一手抵在她旁邊的枕頭上,眸光再也難掩熾熱,把她圈在懷裡,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腦海中卻突兀地跳出了一句話,是他在洞房花燭夜說出的豪言壯語——?這輩子我都不會碰你,那素帕永遠都用不著。
才過了一天,這算什麽?
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抓起枕頭扔到她腳底下,掀開龍鳳大喜被鑽了進去,卻是在她腳邊躺下,鬱悶地瞧著被子中央被頂起的地方。
靜淑發現了異樣,轉頭看向身邊,竟看到一雙碩大的腳掌,雖是剛剛沐浴過,沒有異味,可是……她的心還是一寸寸涼了下去。
這算什麽?同床不共枕嗎?他就那麽討厭自己,都不肯看著她入睡?
三朝回門,到了高家在京城的宅子,驃騎將軍高博遠親自迎接女兒、女婿進門,九王和九王妃也來捧場,坐在客廳瞧著他們走近。
九王俯身湊到愛妻身邊,低聲道:「瞧著阿朗也是個壯實的,卻是遠不及我當年,三朝回門的時候,你走路都有些晃,還得本王扶著。」
九王妃霍地紅了臉,瞧瞧四下無人才略放了心,啐他一口道:「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胡鬧,怎會有那樣一首歪詩?」
九王洋洋得意地一笑,拉過妻子的手握在手心。
九王妃卻不買帳,甩開他,起身迎上前去,拉起靜淑,柔聲問道:「在郡王府可還住得慣?」
靜淑微微點頭,「姑……」正要叫姑母,就聽周朗在旁邊喊了一聲「舅祖母」。
靜淑之所以喊九王妃姑母,是因為兩家是鄰居,而且是世交,但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而周朗卻是真正的血親,先皇的生育規律很有趣,先生了九位公主,在幾乎絕望時,又連生九位皇子,周朗的祖母昭華長公主是皇長女,而九王是么子,他們之間剛好隔了一代人。
如今差了輩分,靜淑不好意思叫姑母了,可是改口叫舅祖母,又叫不出來。
九王妃善解人意的拍拍她的小手,拉著她去了後院說體己話,靜淑的二嬸趕忙跟了上去,滿臉賠笑、小心翼翼的討好。
男人們自然留在前廳喝茶、談話,說起邊關戰事、排兵布陣,高博遠的閱歷和謀略令周朗刮目相看,這絕對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大元帥,讓他打從心底佩服。他決定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對妻子好一點,在回去時甚至在她上馬車之際伸手虛扶了一把。
高博遠對這個女婿也很滿意,人長得高大俊朗,談吐不俗又頗有志向,雖是郡王府里的金枝玉葉,卻也不嬌氣,這樣的好兒郎極為難得。
看著小倆口相敬如賓,郎才女貌,老丈人也就放心了,臨行前囑咐女兒孝敬公婆、精心伺候丈夫,自己也要起身回柳安州老家過年,讓她有事就去找九王妃商量。
九王夫妻也上了華蓋香樟車,年輕時,總是九王抱著她上車,如今上了些年紀,九王妃便不肯讓他抱了,握著他的大手,踩著寬凳上了車中,才把頭倚在丈夫肩上,恢復了往日的親昵。
「他們小倆口好像有些問題。」九王妃幽幽道。
「不親熱是嗎?」九王懶散地把玩著她腰間的荷包。
九王妃吃驚地看向他,「連你都發現了?可是,博遠哥哥好像沒有察覺。」
九王呵呵一笑,「對呀,這不是很正常嗎?」
一向聰慧的九王妃此刻卻十分不解,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瞅著他,「為什麽?」
九王嘿嘿笑著把臉湊過來,「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九王妃忍俊不禁,「都老夫老妻了,還玩這個。」
九王往後一仰,靠在軟榻上,緊閉雙唇。
九王妃見他賣起關子,嗔怒地瞪了一眼,卻還是偎在他身上,朝著他唇角親了一小口。
九王得逞,哈哈大笑,輕拍著愛妻後背,柔聲道:「你不能拿他們跟咱們新婚時比,咱們鍾情在先,成親時已經是期盼了許久的結果,自然如膠似漆。他們是聖旨賜婚,洞房花燭夜才初次見面,就算是郎才女貌,也需要個熟悉的過程,總不能睡了一覺就黏糊得分不開吧。」
九王妃想了想是這麽個理兒,便朝著九王拋了個崇拜的眼神兒,撫摸著他的胸口道:「王爺越發英明神武,小女子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恨不得以身相許。」
「哈哈哈!准了。」九王大笑,開懷不已。
九王妃卻忽然想到一件事,擔憂地說道:「郡王妃那脾氣……阿朗又不是她親生的,若是沒個一官半職,只怕在家裡也沒什麽地位,要不然你想想辦法,給他安排個差事吧。」
心情正舒暢的九王被媳婦兒吹了枕邊風,自然滿口答應,「嗯,明日我去吏部瞧瞧,看有什麽合適的位置給他安排一下,也免得他整日閑逛,不幹正事。」
周朗夫妻倆回到衍郡王府,自然要先到正院給長輩請安。
兩個兒媳正陪著長公主說話,見他們進來,長公主客氣地問驃騎將軍可好,靜淑守禮地回答了長輩的問話。
崔氏接著說道:「老三,你也娶妻了,就是大人了,以後別想著往涼州跑,還是在家裡好好地跟著你二哥去結交些世家勳貴,撐起咱們郡王府的門楣吧。」
周朗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沒說話。她恨不得自己趕緊跑去涼州,離世子之位遠遠的,這番慈母教誨的話,也不過是說給旁人聽的。
二太太靳氏看不過去了,用帕子點點周朗道:「三爺這是什麽表情?郡王妃分明是為你好,你怎麽能不知感激呢?」
周朗正要開口還擊,就被靜淑擋在了前面。
她屈膝行禮,柔聲道:「母親悉心教誨,夫君自然銘記於心。二嬸會錯意了,原是剛才路上有一點小小的不愉快,才令夫君失神的。若是長輩們沒有其他吩咐,我們就先回去了。」
長公主也不想看他們吵架,擺擺手讓夫妻倆退下了。
周朗卻沒有隨靜淑一起回蘭馨院,扔下一句「我有事,你自己回去吧」就算是給了她交代,直奔大門口去了。
當天晚上,周朗沒有回家。
靜淑一直等到三更天才躺下,卻怎麽也睡不著。
次日一早她頂著浮腫的眼睛起來去正院請安,竟然沒有人問周朗為什麽沒來。
渾渾噩噩的一天過去,晚上他又沒有回來。
靜淑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仍然覺得冷——?心冷,多厚的被子都暖不過來。
他會去哪裡呢?男人晚上不回家,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花街柳巷吧?此刻,他真的會在那種齷齪的地方嗎?
靜淑不信,周朗面上雖冷,可是他不像那種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倒是二爺周騰油頭粉面的,像是紈褲子弟,她一遍遍勸著自己要相信丈夫,只是這個男人自己不過剛認識三天,說了不超過十句話而已。
早晨醒來,她終於坐不住了,也不敢跟周家長輩抱怨半句,更不敢說出周朗兩個晚上沒有回家的事情,但是又擔心他的安危,他有什麽事?會不會有危險?唯一的法子,就是去找九王妃幫忙。
靜淑沒敢說是去九王府,只說想回高家宅子拿些東西。好在大唐國民風開放,並不限制女子出門,長公主也沒多問,就讓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