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十七章
明玉堂的主人顧側妃,白嬤嬤當時便留了心,因此,她今兒才會特地領人來量身裁衣。
要知道,白嬤嬤自隨趙文煊就藩后,便已進入榮養狀態了,往日後宅諸般事務,她直接安排人下去辦即可。
上首那一身華衣的年輕少婦,姿容絕俗、婀娜娉婷,實在是一名難得的佳人,她大約剛起,神態中帶有一絲慵懶,舉手投足間風情無限。
不過她目光清澈,態度和熙,言談舉止有度,顯然是個胸有丘壑之人。
這一眼下去印象不錯,白嬤嬤心下點頭,殿下千金之軀,人品貴重,當然得是個人才相貌俱佳的女子,方能被他看在眼中。
白嬤嬤心下思緒百轉,但面上聲息不露,她神情嚴肅依舊,一板一眼地說了此行目的。
顧雲錦頷首,直接吩咐碧桃將記尺寸的花箋取出,交到白嬤嬤帶來的針線房管事手上。
她出京前才做了冬衣,雖一路車馬勞頓,但體型也沒變化,尺寸是現成的,就不必再次量了。
白嬤嬤也沒廢話,取了尺寸后,便直接起身告退了。
顧雲錦點了點頭,並沒多留。於是,諸人魚貫退出花廳。
白嬤嬤不拘言笑,看著為人很是嚴謹,她走後,碧桃一邊攙扶主子回房,一邊嘆道:「娘娘,這個白嬤嬤很嚴厲呢。」
顧雲錦笑道:「人家可是殿下母妃留給殿下的,只是不同,你們到了外頭,可不得隨意議論。」
約束下仆乃至主子之責,不論從前在顧家或者如今,顧雲錦都不喜院里僕役尋釁碎嘴。
碧桃跟隨她多年,自然知之甚深,她在外頭口風極嚴,也就在主子跟前,才會說上幾句。
她應了一聲,又道:「娘娘,那如今有了王妃,府里的中饋還是白嬤嬤管么?」
這個問題,顧雲錦也回答不上來,她們剛進府,一切要看趙文煊的意思。
她搖頭,「殿下無閑暇,並未與我說過此事。」
「不過,」顧雲錦笑道:「交與不交,過幾日便知。」
這個答案是否定的。
過了好幾天,諸人都安定下來了,趙文煊依舊沒有發話讓章芷瑩接手中饋,他的意思很明顯,后宅依舊由白嬤嬤掌著。
其實,親王府內設有王府內官,總領各個司房,負責管理王府內部的大小事務,編製完整,盡善盡美。
因此,親王妃與尋常勛貴官宦之家的主母不同,她們手裡許可權小得可憐,也就負責發放一下后宅僕役的月錢,還有就是后宅下仆的升降罷了,要是遇上得寵的側妃庶妃,對方院子的人還不擅動。
不過,饒是如此,這中饋也代表的王妃的尊嚴以及體面,章芷瑩如今連一個老嬤嬤也掙不過,實在是顏面掃地。
風向標有了,王府中雖規矩嚴謹,太監宮人不敢怠慢分毫,但新王妃在殿下心中地位幾何,他們心中都有一桿秤。
「娘娘,您這回可不能倔著了。」
說話的是章芷瑩的乳嬤嬤陳氏,她愁眉不展,接著又勸道:「國公爺這回來信,特意給您遞了台階,您可不能不下。」
她勸的人便是眼前,正是新王妃章芷瑩。
一行人剛到大興幾天,便收到了慶國公府寄過的信箋,如今正在章芷瑩手裡拿著。
一個封皮里,套著三封信,一封是章國公寫給章芷瑩,措辭嚴厲,呵斥章芷瑩的作為;另一封則是世子夫人劉氏的,劉氏對女兒苦口婆心,主旨就一個,讓她好好伺候秦王,不能再扭著性子;最後一封卻給趙文煊的。
岑嬤嬤回宮后,章皇后與慶國公自知道了洞房裡的破事,這二人惱怒氣憤可想而知,但不得已,慶國公依舊來信給章芷瑩遞了台階。
章芷瑩坐在小圓桌前,三封信開了兩封,她沉默看過了,只剩下給趙文煊的那封。
陳嬤嬤見了依舊不言語的章芷瑩,止不住的嘆息,自古女子就是要依附男子的,她家姑娘怎麼就想不通,在家跟父祖倔強還好,好歹是一家子骨血,出嫁后若不識趣,夫婿怎麼可能繼續捧著。
陳嬤嬤也明白,章芷瑩生來高傲,世子夫人膝下僅有一骨肉,捨不得責罵扭掰,她的性子就越發孤高。
世子夫人本來以國公府門庭,皇后太子之勢,章芷瑩日後必有倚仗,這些都是無妨的,誰料女兒竟嫁了一個出身更高不可攀的夫婿。
章芷瑩前頭十幾年過得太如意了,被人捧得太高,一朝遇挫折,她的自尊心卻按不下來,導致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陳嬤嬤知道自家姑娘道理都懂,只是那腰杆子太硬,怎麼要彎不下來,她如今的任務,就是要好好勸著。
「姑娘,」陳嬤嬤再次嘆息,她換回舊日稱呼,道:「老奴知道您不喜歡聽,但您得想想自己日後的日子啊。」
女子出嫁后,想要繼續挺直腰桿,無非三個要素,娘家、夫婿尊重或者寵愛,還有一個就是子嗣。
章芷瑩娘家厲害,但在皇家面前卻猶如雲泥,后兩者更不必說,要是她不設法改變處境,這兩樣她都是沒有的。
屆時徒留一個王妃名號,又有什麼用。
「姑娘便是不想自己,也得想想世子夫人。」陳嬤嬤了解章芷瑩,她末了又添一句。
世子夫人劉氏是繼室,她沒有兒子,膝下僅一女,但世子前頭的原配卻生了三個嫡子,章芷瑩還有庶出兄弟若干,劉夫人處境本來就不易,如今女兒這麼一折騰,她的境況估計更為艱難。
陳嬤嬤果然是自小奶大章芷瑩的老人,她這話一出口,一直如石雕般的章芷瑩終於有反應了。
她垂目再次看了母親來信一眼,抿了抿唇,良久方道:「就按嬤嬤說的辦罷。」
陳嬤嬤大喜,她忙親自喚來了大丫鬟,細細囑咐一番,然後方打發她出門傳話。
末了,她又趕緊回屋,繼續勸說主子,畢竟便是趙文煊來了,章芷瑩不服軟,也是白搭。
前殿。
「老奴見過殿下」白嬤嬤領了兩個手捧賬冊的小太監,入得殿內,便一絲不苟地見禮。
趙文宣自首座站起,上前兩步扶起,道:「嬤嬤,與你說了多少遍,不必再如此拘謹於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