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T的身世(3)
子晟這時,知道自己不能不說實話了。但這一句話要說出來,只覺得比什麼都難。「青梅……」子晟又叫了一聲,卻還是說不下去,一刻一刻地挨著。終於,青梅被這樣的沉默壓得忍受不住了:「王爺,你到底要說什麼?」「青梅。」子晟再一次叫她。這次終於稍稍定住神:「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當初……」子晟又停下來,十分地猶豫。然而逼於情勢,終於狠下心來:「當初,就是我把小禩,扔在了水月庵門口。就連『禹禩』這個名字,也是我給他取的。」「王爺!」青梅簡直傻了!像是有個雷在頭頂忽然炸開,震得暈頭轉向,不辨東西。過了好久,好久,才有一點清醒過來,想起子晟方才的話,還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不敢去想明白。「王爺……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明白?」「小禩不能再留在這裡。」子晟的聲音很平緩了,只是低沉得異樣:「這孩子實在太像他的父親,只要是以前見過先儲的人,看見他,都會起疑心。」聽到這裡,青梅心裡就是再慌、再亂,也已經明白了。小禩,真的是先儲遺胄!「可是我不明白,」青梅勉力地定一定神,問道:「小禩既然真是天家血脈,為什麼這裡不能容他?」「因為,」子晟很吃力地說,「先儲只有一脈骨血。」「……我不明白。」子晟輕輕嘆了口氣:「青梅,先儲不是到處留情的人。他只有一脈後嗣,是個凡界女子所生,這早已查得清清楚楚,無可置疑了。」青梅依舊不知道,這跟小禩不能留在天界有什麼關係?「你還不明白么?」子晟苦笑了一下:「這脈後嗣,已經叫金王害死了!」這麼一提,青梅倒也想起來,金王被幽閉,正因為害死了承桓的孩子。可是,「王爺不是剛剛才說,小禩是先儲後嗣么?」「不錯。」子晟說:「所以,先儲既然只有一脈後嗣,而且已經讓金王害死了,小禩就不能再是他的兒子了。小禩若是先儲後嗣,那當日金王害死的,是什麼人?」「對啊。」青梅越繞越糊塗,一時把別的事都忘了,吶吶地問:「金王害死的是誰?」「自然是先儲的兒子。」這樣兜來兜去,青梅真的是越來越不明白。彷徨無依,反倒問出一句正中要害的話:「既然先儲後嗣只有一個,那總有一個真,一個假?」子晟默然半晌,回答說:「小禩是真的。」小禩是真的,那金王害死的自然是假的。青梅到這時,才恍然驚覺一件事:「王爺,你是怎麼知道小禩是真的?」子晟沒有回答。然而青梅也已經明白了。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慢慢地湧上來,彷彿連渾身上下的血都凝住了……子晟從方才開口,就沒有轉眼看過青梅,只把手裡的一串玉飾,翻來覆去地揉捏得幾乎發燙。「青梅。」子晟又說:「其實就沒有這一層,小禩也很難留在天家。」青梅默不作聲。子晟只好自己往下說:「青梅,你不明白。天家的好多事情,都說不明白。倘若承桓不是先儲,那他無論犯下什麼罪,他的後嗣總還能在天家有一席之地。可承桓是先儲,而且懿德高風,深孚民望,他的子嗣就極難自處了。所以,我那時才定出這條計來……」子晟底下的話,越說越吃力了:「雖然……雖然是為了對付金王,可是我實在也不忍心害小禩,所以,我用了這個李代桃僵的辦法,換出了小禩。可是那個時候,金王一直盯著我,我自顧不暇,沒有餘力護著小禩。水月庵地方偏僻,不引人注意,我想佛門出家人總不至於虧待孩子,就把他留在那裡了。不想過了兩年,等大局已定,我再請胡先生去尋訪他,庵里的尼姑卻說,他已經死了。青梅,你想像不到,我聽到這個消息,心裡難過到了什麼地步!我那時,滅了水月庵的心都有……」「所以那天,在洛水河邊見到小禩,知道他還在世上,我心裡真是說不出來的歡喜。其實小禩那樣子留在我身邊,倒是最好。只要瞞住祖皇,我總有辦法彈壓得住。可是如今祖皇已然疑心……」子晟嘆了口氣,沒有再往下說。青梅也不說話。臉色依舊蒼白,一動不動地只是坐著。子晟見她這樣,有點著慌了:「青梅,小禩離開天界要比留在這裡妥當。我答應你,等日後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把小禩再接回來,好么?——青梅,你說句話啊!」「王爺……」青梅終於開口了:「王爺果然是為了小禩,才娶我的么?」子晟吃了一驚。倒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那種口氣,輕飄飄沒有一點力氣的聲音,就彷彿是一個完全被掏空了的人說出來的。「當然不是——」子晟說:「你怎麼會這麼想呢?」青梅無力地笑了一笑,半晌,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慢慢地滑了下來。青梅擦了擦眼睛,然而眼淚不停地在流出來,止也止不住。「王爺。」青梅說:「王爺為什麼娶我、小禩到底是什麼身份、王爺當初為什麼拋下小禩,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求你一件事——」子晟默然不語。他知道她要說什麼,然而只有這一件事,是他做不到的。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