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真相,招峰引跌
「真相竟然是這樣!」
「那……那真是烈非錯的聲音么?」
「騙琉璃郡主主動提出退婚,藉此污穢郡主的完美形象,太惡毒了。」
「虧得郡主對他痴心一片,連這樣的要求都配合他,他怎麼能幹出那麼缺德的事。」
「喪盡天良!喪心病狂!泯滅人性!這傢伙根本不是人!」
那段悠悠蕩蕩於燁京半空的對話,將這座大璟國都城徹底點燃了……不,準確的說,點燃這座國都的是某個喪心病狂,此前一直偽裝成受害者的千古敗類。
明月樓大堂角落中,兩名男子依舊對坐,其中年長男子保持著斟酒的姿勢,不過他的酒杯早已「才華橫溢」,溢的半張桌子酒水淋漓。
「李兄弟,剛才你說那塊異石的特性是?」
「百里傳音不自覺……」獃獃地道出這句,大腦卻不受控制的運轉,將方才那番驚天動地的對話與自己腦海中的信息聯繫起來。
對話的男女聽聲音應該是退婚事件的兩大主角,他們顯然也不是在這條街發出的聲音,而且以鎮南王世子暢所欲言的態度,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早已轟動京城……
百里傳音不自覺!
完全對上了。
「那塊異石的特性,是將身側之人所發的聲音,相隔數里,甚至十數里后擴展出來,擴展的範圍延綿百里,唯獨異石本體附近無緣聽見。」
兩人面面相窺,足足愣了半響,年長男子一個激靈:「李兄弟,你方才說那塊異石最後被你們安置在……」
「城東的九曲園!!!」
大璟國都燁京,城東九曲園。
作為大璟國都極有特色的園林,九曲園風景……不,這一刻實在沒什麼風景了,所有的色彩都被那道彈步而來的身影奪去。
錦衣華服,中等身材,略帶青稚的面容……所有的一切都被嘴角那抹得意笑容掩蓋。
他真的很得意,不在於他是大璟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南王之世子,不在於他是姜門一脈萬千榮寵於一身的孫兒……此刻他嘴角的得意,僅僅是因為他做了一件長久以來一直想做的事。
他姓烈名非錯,大璟鎮國四王之一鎮南王列灼之子,現今最為爭議的退婚事件的男主角……更將成為天地萬物的主角。
印入眼中的鬱鬱蔥蔥越見青旺,烈非錯明白九曲園的出口近在眼前了。
他嘴角的得意不曾收斂,彷彿離開前那道哭成淚人的嬌顏,依舊懸挂在那絲得意上,受著風吹雨打的摧殘,續添助興。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春風已度,馬蹄不在,但此刻面對的也非一城之花,不過九曲間那點渺渺蔥鬱,自然是看盡了。
看盡了,自然就看到了……新的。
烈非錯並非初幸九曲園,九曲園外的景色對他來說並不算新,但今日卻是特例。
今日的九曲園外,自有一番新景色……一番要命的景色!
「在那邊!」
「原來是在九曲園中!」
「總算找到了,今日絕不能放過他!」
「無情無義的禽獸,咱們大璟男兒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做出這樣的醜事,竟然還敢廣而告之,赤|裸|裸的挑釁!」
四面八方湧來的人流,前一刻還在搜索,下一刻卻彷彿驚詫發現女媧當年補天的口子又炸開了,一股腦兒轟了過來。
緊接著,便是「轟轟!轟轟!轟轟!」的一通亂罵。
千百人大合唱的一通亂罵,內中透露的信息量是非常可觀的,其中甚至有許多不久前,站在那片不曾察覺的異石壁前所說的一字一句,那本該只有天知地知,琉璃郡主知自己知的言語,竟然被旁人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
這樣的境遇,即便方才不知曉九曲園外究竟發生了什麼,此刻也必定通曉的七七八八了。
因為長達百里的公開轉播,在尋聲而來的路上匯總信息的眾人,有一小部分認為烈非錯是故意廣而告之,但更多人還是傾向於這是一則意外,甚至是對烈非錯不滿之輩,有心暗算。
眾人的視線投向萬眾矚目的那道身影,想自那張略帶青稚的面容上找出些許驚懼、彷徨、心虛……然而眾人失望了,整件事似乎未對烈非錯造成什麼影響,甚至他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依舊那樣堂而皇之的掛著。
「是么,都聽到了么。」烈非錯淡淡說道。
他的態度再度激怒眾人。
「烈非錯,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枉琉璃郡主對你痴心一片,你竟然如此恩將仇報!」
「就是,烈非錯,你枉為男兒!」
「你是我們大璟男人的恥辱!」
新一輪謾罵再度四面八方襲來,千百人同聲同語,人聲鼎沸,隆隆噪耳,九曲園外茂密枝葉都被震的顫顫起舞。
面對這波攻勢,鎮南王世子既不虛心接受,更無從言改的笑著,視線投向那名口出「恩將仇報」的人:「怎麼?痴心一片就要以恩相報,那敢問你來日娶妻成婚,有人對你妻子痴心一片,你是否以妻相報呢?」
「你!你!?」那人被問的啞口無言,瞠目以對。
不止是他,四周眾人同樣瞠目。
我對你好,所以你要報答我……如果這樣的話,豈不是變成我以「對你好」出價,你收下「對你好」,然後把你自己賣我。
不對,自然不對。
「好」與「回報」之間,從來就沒有那道既定的公式,那個理所當然的等號。
單單這番奇論,烈非錯似乎言之有理,但在此之外,他甫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惡行。
「烈非錯,你休得詭辯,以你這等不學無術,朽木不雕,根本連琉璃郡主的一根手指頭都配不上,如今郡主不嫌你廢喪,痴心相待,你竟然利用郡主的感情,騙她出面退婚,陷她於不義,受世人詬病,今日無論你是什麼身份,都必須給出個說法!」
發言者是一名身材頗為魁梧的少年,面容非常年輕,看似只比烈非錯大二、三歲,約莫十八左右。
這名少年滿身戎裝,腰間別著大璟皇家學院學子的標識宮穗,氣態剛毅,卓爾不凡。
他名趙勇,大璟定北侯趙家一脈嫡系。
大璟國皇帝之下四王鎮國,鎮北王與定北侯同尊北地,一主一副,因此世人眼中定北侯府與鎮北王府關係極為密切,甚至同根連枝。
「說法……哈,說法是么,好,那麼……我騙了她。」烈非錯的神色依舊淡然,甚至淡漠。
「你……你說什麼!?」趙勇呆若木雞,烈非錯的反應……不,在他預想中烈非錯本就不該有任何反應,但現在烈非錯不但回應了,而且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騙了她」,趙勇不是聽不懂這四字,他只是無法接受,烈非錯竟然如此心平氣和,堂而皇之的把這四字說出來了。
「我在回應你啊,你不是問我要說法么,這就是我的說法,對,我是騙了她。」再一次重複,仍舊是那種渾不在意的語氣。
趙勇怒極!
「烈非錯你……不可饒恕!!!」
一聲怒吼,趙勇周身氣勢一變,一股熊熊勁力自他身上透出。
眨眼睛,趙勇飛身而起,一拳向烈非錯轟去。
趙勇拳出,這一幕落在四周眾人眼裡,即將來到的那必然結果已遙遙而至。
當今是炁修的天下,任你體魄強健,雄力滔滔,也抵不過炁門開啟,攢得一身炁力。
皇家學院在大璟不算登頂,內中也確實盤踞不少不事修鍊的紈絝子弟,但即便是那樣的墊底人物,也依舊符合一個條件……炁修。
整個皇家學院只有一個特例,那也幾乎是整個國都的特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天南的鎮南王列灼之後,鎮南王世子烈非錯,以十五之齡卻依舊未曾開啟炁門,尚與「炁修」二字無緣,堪稱……
燁京第一文殘武廢!
現在,自小炁態不凡的定北侯嫡系趙勇,怒極暴極,鼓動一身炁力向烈非錯轟去。
這一擊拳勁威赫,風聲獵獵,即便普通炁修都未必抵擋的了,更何況烈非錯這炁門都無法開啟的廢物呢。
必敗無疑,而且必是慘敗!
此刻圍堵到這九曲園的眾人,皆是因為烈非錯那番百里傳音而來的,烈非錯的「慘」正是他們最欲欣賞的一幕。
於是乎,所有人全神貫注,期盼趙勇那一拳高奏凱歌!
一拳破風而去,離烈非錯不過三尺之遙……
兩尺……
一尺……
碰碰碰——!
一聲悶爆響起,這並非是鐵拳到肉的悶響,而是一聲……
拼爆!
霎時間,所有的視線定格,定格在趙勇那隻拳頭上,此時此刻那隻拳頭的前方……
另一隻拳頭!
另一隻勁力完全不下於趙勇的拳頭!
驚懼、惶恐、無法置信……諸多情緒出現在趙勇的面上,他獃獃地望著眼前這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感受著拳上傳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那張臉是屬於烈非錯的,那隻針鋒相對的拳頭同樣屬於他。
但……但……但他是出名的廢物啊!
趙勇的面上凝聚著意外與驚異,顫巍巍的道:「你這是……炁力!」
炁力!
炁修專屬的力量,開啟炁門后才能得到的力量。
眾所周知,鎮南王世子是個炁門都開啟不了的廢物,這樣的廢物身上本不該有炁力存在。
但此時此刻,接下趙勇的拳勁,再加上趙勇親口證實……
廢物世子擁有炁力,他已開啟炁門了!
拳上再加一力,將趙勇震退數步,烈非錯嘴角得意更勝,他揚著這一分張狂得意,環顧四周。
「現在明白了么,你們錯判的事,不止一件。」
錯判!
之前燁京數百萬人,認定退婚的琉璃郡主背情棄義,但那段百里傳音出現后,證實他們是錯的,他們冤枉了琉璃郡主。
這是一樁錯判。
今日之前,他們同樣認為烈非錯是炁門不開的廢物。
此時此刻,烈非錯張揚著一身炁力,將素來勇悍的定北侯嫡系趙勇震退。
一句「錯判不止一件」,四周眾人聞之在耳,怒之在心,當場就有數名少年人跳了出來。
「烈非錯!原來你連炁門都是騙人的,可惡!」當先一名少年怒火滿面,灌注炁力的拳頭向烈非錯攻來,與他同出的幾人見狀,尾隨而至。
被震退的趙勇眉頭一皺:「你們做什麼,我無需你們相助!」
趙勇高喝道,但那幾名少年並不理會,霎時間展開攻勢,最先揚拳的少年炁力鼓動,迅猛身形已攻至烈非錯面前。
面對當頭一拳,尋常武者下意識的反應,不是掄拳迎擊,便是側身避開,就如同烈非錯方才面對趙勇之拳一般。
因此,面對此刻這一擊,烈非錯出手……他並未選擇退避,卻也沒有出拳,他出的是手。
他的迎擊方法是……
呼呼呼——!
少年拳勁即將襲體,烈非錯肅然出手,他單掌探向少年之拳,少年拳勁頓時轟在他掌上。
下一瞬,少年察覺異樣,烈非錯掌上沒有半分抵禦的力道,反倒有一股極大吸力,吸引著他的拳勁,令他難以自主。
烈非錯承受少年一擊的單掌一個流轉,變化間自上而下切中少年手腕,少年只覺手腕受力撥弄,整個灌注炁力的手臂不受控制,被烈非錯一帶,向後轟去。
少年身後,尾隨他而來的幾人,其中速度最快者已掄掌攻至,烈非錯這番帶轉,少年的拳勁完全偏移,向身後之人攻去。
轟轟轟——!
兩人拳掌交拼,少年的力量明顯更勝一籌,那人頓時被震退。
「你幹什麼!?」被震退的那人目眥欲裂,怒視少年。
「不!不是我,是他……」少年慌忙辯解,目光鎖定烈非錯。「……是你,是你做的手腳。」
烈非錯淡然不語,一身沉穩極其容易被解讀成自信的張揚著。
少年見之生怒,炁力運轉再度攻上。
一次怪異不足以令人退卻,尾隨的幾人見他再攻,也接踵而來。
面對少年又一次的攻勢,烈非錯依舊單掌迎擊。
同樣的一掌,少年之攻勢撞上烈非錯之掌,那股怪異的吸引力再度出現,少年之攻勢又一次無法自持。
烈非錯單掌巧帶,幾個輪轉間,少年的攻擊再度被引的偏移,向尾隨其後的人攻去。
「你!你又來!」身後之人大聲驚喝,然喝聲未全,少年之攻擊已引到。
碰碰碰——!
少年這一擊力量更為強猛,身後之人受此帶引一擊,整個人不但被震出三丈,嘴角更掛上血絲,受傷流紅。
面對這一結果,少年比任何人都驚恐:「不是我,是他,是烈非錯,他控制了我……」
扣住他手掌的烈非錯不待他此話講完,已是隨手一帶,少年頓時被甩飛出去。
再度出現這般不合情理的一幕,四周眾人驚愕在眼,不安在心。
「他……他使的是什麼妖法?」
「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邪功,竟能控制他人?」
「怎麼會這樣,這傢伙不但炁門已開,竟然還會控制他人的妖法!」
四周群情洶湧,然這股洶湧中,不知不覺多了一層驚懼,替代了原本的輕蔑。
倏然,趙勇一步上前。
「不對!不是妖法,他這是……招峰引跌!」
此言一出,四周嘩然更勝。
「什麼!招峰引跌!?」
「招峰引跌,那不就是奇功絕藝榜上的……」
「他們鎮南王府的祖傳神功不是一陽罡炁么,怎會又會奇功絕藝榜上的功法?」
奇功絕藝榜!
那是名傳天下之冊天下中的一篇,這一篇收羅天下奇功絕學,無數劍走偏鋒的功法奧妙擢錄其上。
招峰引跌便是其中一項絕學,這項絕學擁有借力打力的玄妙功效,能改變發力者的運勁力軌,令其攻擊偏轉,甚至自傷。
只不過,能收入奇功絕藝榜的功法,個個修鍊難度驚人,莫說烈非錯是個炁門初開的新晉炁修,即便是浸淫炁道已久的善修,能練成者也是百中無一。
且能練成者多為天賦異稟之輩,比如與烈非錯對戰的趙勇,他那位轟動燁京的族兄;比如皇家學院聲名大噪的六冠麒子杜風揚,比如大璟第一天才少女,琉璃郡主謝冰璃!
尤其是琉璃郡主謝冰璃!
琉璃郡主修鍊天賦絕頂,僅僅十五歲之齡,已開啟三十二炁門,非但傲絕當世,未來更大有曠古爍今之勢。
炁門是炁者的門戶,其本身已擁有非凡的吸納吞吐之力。
以琉璃郡主三十二炁門的超凡天資,一旦修鍊這套專於借力打力,偏轉力軌的招峰引跌,其自身三十二炁門將令她修鍊功法時事半功數十倍,相較於常人多了數十倍的練成機會,或者說縮短了數十倍的時間。
烈非錯兩度令少年攻擊偏移,目睹這種情況,見識非凡的趙勇判斷他使用的正是奇功絕藝榜上的招峰引跌之功。
此刻的九曲園前早已被圍的水泄不通,千百圍堵之人中,有見識之輩絕不止趙勇一人,自然有旁人認出了招峰引跌的特徵,閑言碎語輾轉,越來越多的人得知廢物世子不但炁門已開,還身懷招峰引跌絕藝。
炁者的過人聽力,令烈非錯將這一切收入耳中。
世間炁修資質各異,有人甚至一生只能開啟一扇炁門,也有如同琉璃郡主那般,年紀輕輕已開啟了三十二炁門。
擁有此等資質的人,即便修鍊奇功絕藝榜上的招峰引跌,也大有可能一蹴而就。
烈非錯不是琉璃郡主,他炁門非是如同琉璃郡主那般,年紀輕輕已達三十二之非凡程度。
今時今日,鎮南王世子烈非錯的炁門……
過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