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他去給爹娘帶個信
田原在韋廣對面坐下,他把手中的劍遞到韋廣手裡,韋廣雙手接過劍,似被燙著一般,猛地朝後一縮,驚道:
「好劍!」
田原點點頭道:「韋叔叔,這就是我們田家的飄香劍。」
韋廣和余若水聞言又是一驚,韋廣道:
「怎麼,還真的有一把飄香劍,我卻是從未見過,也未聽你爹說起過。」
田原和余若水不約而同哦了一聲。
田原繼續道:「適才我所練的,卻不是跟什麼人學的,而是我們田家家傳的飄香劍法。」
「啊!」韋廣和余若水一驚,張著嘴老半天也合不攏,過了許久,韋廣搖了搖頭。
韋廣道:「飄香劍法我曾見你爹爹使過,你方才使的,我聽著卻十分耳生。怎麼說呢?飄香劍法雖然厲害,總歸還有一些破綻,而聽你剛才使的那套劍法,卻是渾若天成破綻全無,比之飄香劍法,恐怕要厲害許多。」
余若水也點點頭:「師父教我們的飄香劍法,和小原剛剛使的,全然不同啊。」
田原笑道:「不同就對了。」
田原轉過頭去,盯著爹娘的墓碑看了許久才轉回頭來,正色道:
「這個自然,說實話,我爹使的是他自創的飄香劍法,我使的才是我們田家祖傳的飄香劍法。」
「韋叔叔,你知道田紫英這個名字嗎?」田原問。
韋廣渾身一怔,停了片刻,才說:「是你太爺,當年你太爺離家出走的時候還沒你爹,你爺爺年歲都還小。」
「田家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他人,這也算是田家的一塊心病,從你爺爺開始,就很少提你太爺的名字。」
田原點了點頭,他轉而想到韋廣看不見他,就嗯了一聲。
韋廣繼續說道:
「我也只聽你父親說起過一次,還是很久以前,那時我們無意中聊起前輩武林的事,說起北宗騫南紫英,你爹突然就悶悶不樂,後來才告訴我田紫英是你太爺。」
田原點了點頭:「北宗騫後來也南下了。」
當下,田原也不隱瞞,把自己在江郎山下的那番奇遇一五一十說給韋廣和余若水聽,也說給近在咫尺,九泉之下的爹和娘聽。
韋廣和余若水眼睛睜得老大,直聽得目瞪口呆。
等到田原說完,三個人坐在那裡,許久都沒有作聲,幾縷昏黃的陽光從頭頂的竹隙里漏下來,照在他們的身上臉上。
四下里闃靜無聲,只有韋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的臉漲得緋紅,淚水又在眼眶裡打轉。
他突然雙手一撐地面,躍到田世南的墳前,以掌拍著墓碑笑道:
「大哥大嫂,你們都聽到了么,少爺回來了,少爺練成了飄香劍法,大哥,大嫂,你們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他驀地回過頭來,厲聲喝道:「小原,別忘了替你爹娘報仇!」
田原神情凜然,朗聲道:「小原銘記於心!」
韋廣開心地笑了,他的手慢慢摸索著碑上的字,嘴裡喃喃有聲,說些什麼,田原和余若水都沒聽清。
韋廣重重在嘆了口氣,愴然道:
「可惜,我們天一派就只剩你們倆,韋某一個廢人,無緣看到你們手屠天道教主,只有在此恭候你們的好消息了。」
他語氣一轉,突然叫道:「大哥,我來了!」
話音未落,一頭撞向墓碑,田原和余若水齊聲驚呼,一左一右搶上前去,卻已遲了。
倆人耳聽得砰地一聲悶響,霎時,滿眼都是四濺開來的殷紅的血。
倆人急急扶起倒地的韋廣,只見韋廣血肉模糊,已然氣絕身亡。
田原抱著韋廣急叫:「韋叔叔,韋叔叔!」
回答他的只有自己和余若水的啜泣,只有竹林里的風聲竹聲和遠處傳來的一長一短的兩聲鳥鳴。
倆人悲痛欲絕,也不知哭了多久,這變故來得太突然了,相逢還不到一個時辰,卻已變成永別。
倆人哭著喚著,誰也不願相信韋廣已經死去,天卻一點點暗下來了,地上手上和韋廣身上的血凝結了,變成紫色,韋廣的手臉早已冰涼。
兩個人搖搖晃晃站起來,把韋廣的屍體搬進他已住了許多日子的墳墓,封好墓碑,這墓碑正好對著那邊田世南夫婦的墳墓。
倆人跌坐在兩座墳墓中過了良久,竹林里完全黑下來了,什麼也看不清,兩個人仍舊一動不動坐在那裡。
直坐到一輪明月爬上夜空,竹林里籠罩著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輕煙。在月光下,無論是遙遙相對的兩座墳,還是無語黯然的兩個人,都顯得更加凄楚和憂傷。
兩個人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出了竹林,深一腳淺一腳朝前走著,一直走到碼頭邊才停下來。
夜已深了,碼頭邊泊著的船隻都熄了燈,只有他們那條船上的燈還亮著。
兩個人急急朝著那船走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催促船家立馬上路。
田原覺得心裡有股火往上竄著,韋廣的那聲喝斥在他耳邊迴響,激蕩得他熱血翻湧。
只盼著此刻天道教主就在眼前,自己豁出命也要把他剁成肉醬。
報仇,已刻不容緩!
兩個人跳上船,卻找不到船家,他八成又鑽到那條桐嚴嫂的船上去了。
余若水立在船頭大聲喝道:
「船家,船家!」
四下里靜悄悄的,過了一會,才從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子壓著嗓門的嬌笑,余若水啐了一口,又叫:
「船家!船家!」
鄰近的船上有人從夢中驚醒,惱道:「三更半夜,叫個鬼!」
余若水正欲發怒,田原從艙里欠出身子,嘆道:
「算了,算了,余大哥,別和他們計較。」
田原心知余若水的脾氣,火氣上來,弄不好一把火就把碼頭上的船燒個乾淨。
此地比不得別處,這是嚴州府,適才被驚破好夢羞惱的漁戶,說不定那回還救過自己的命呢。
兩個人和衣躺在艙里,睜大眼睛,獃獃地盯著船篷出神,一幕幕回想竹林里的情形,不由得又是黯然神傷,默默地流下淚水。
矮几上油燈越來越暗,兩個人誰也懶得起身添油,昏黃的火一顫一顫跳動,最後終於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