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歡

「四哥，這話就嚴重了，齊雲他還是上了一本的。」面對齊四伯噼里啪啦的指責，齊父說道，「再說了，送齊雲進省里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聽到爸爸的話，齊雲心裡很是感激。

當初齊雲考上省重點，其實齊父一度想要聽從兩個哥哥，也就是齊二伯和齊四伯的建議，就讓齊雲在縣裡念高中。不過齊雲卻想要去省里，當初齊雲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考上了，為什麼不去，由於齊雲的堅持，最終齊父選擇了遵從齊雲的選擇。

而此時，齊父卻說是他想要送孩子去見世面，無疑就是一個人扛下了齊二伯和齊四伯的指責。

「見見世面？呵，你所謂的見見世面，就是成天抱著手機傻笑，連和長輩一起說話都不願意嗎？」齊父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齊四伯就更加來勁，「你看看你這兩個兒子，現在只知道玩手機，老大高考已經考砸了，你還想讓老二高考也搭進去嗎？」

「老幺，不是當哥的為難你，我也不想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可是我實在是恨鐵不成鋼啊！」齊四伯還在不停地說，齊父只好頻頻點頭，不便再多說話。這種情況下，齊雲也收了手機，不敢繼續聊天。

齊二伯雖然沒有說很多話，但也在旁邊時不時地幫著齊四伯。

這個架勢，齊雲覺得兩個伯父不像是來家裡做客，倒更像是來興師問罪的。可「興師問罪」，「罪」從何來？難道就是因為我高考沒有考上重本？齊雲假意傾聽著，心裡卻在胡思亂想。

聽兩個伯父的意思，好像是說當初考上省重點鬧得人盡皆知，如今卻連985，211都沒考上，這種情況讓整個齊家丟臉了。可當初吹噓能上「清華北大」，從來都是兩個伯伯到處誇下海口的啊，齊雲從來沒想過能考上什麼清華北大，他倒是想過浙大、廈大，但也從來沒有對誰提起過……

唉，沒想到兩個伯父近三年沒有聯繫自己家，這好不容易來一趟卻搞得誰也不開心，想到這裡，齊雲不禁又對自己有幾分惱恨。要是自己這次考上，就不會出現這檔子事兒了。

而且兩個伯父說的雖然難聽，但也是實情。

儘管不願承認，但考上省重點對他們村子、對齊父、齊伯他們的交際圈來說，是一個大事情。儘管齊雲從未說過要考上什麼牛B的大學，但眾口鑠金，一傳十十傳百，最後誰都知道考上省重點的齊雲肯定是要上清華北大的。

這是人之常情，可卻苦了齊雲一家子。

很多事情，以前齊雲不去想，也想不懂，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現在已經能夠看穿一些事情。包括三年前齊二伯和齊四伯和自己家鬧僵導致這三年都沒走動的事情，他也漸漸懂了……

「我不！你憑什麼收我手機？這是我自己買的。」

就在齊雲七想八想時，齊東的聲音再度把他拉回了現實。

原來齊東這小子，坐在這裡一直玩手機，不管長輩們在聊什麼，他都不理不睬。最後，齊父也確實有點生氣了，就搶過齊東的手機，讓他好好聽兩位伯父說話。可齊東叛逆心思比較重，雖然平日里「見風使舵」，但一旦遇到他死活不願意的事情，撒起橫來不輸齊雲。

「老五，你看看，這成何體統！」齊二伯指著大吼的齊東，說道。

齊四伯也道：「這麼小就要和你對著干，你平時怎麼教導他們的？手機這個東西，是他們這種小孩子能玩的嗎？他們拿手機做什麼，不就是打遊戲嗎？打遊戲有什麼出息，那就是在浪費時間，現在小東才高一，還來得及，難道真等到了他哥這樣，你才知道玩手機毀了他嗎？」

聽著齊四伯不斷地用自己做反面教材，齊雲心裡不高興，但又無可奈何。

不過，齊雲能夠耐住性子把長輩的話聽進去，可齊東卻不樂意：「出息？你們覺得什麼叫做出息？」

齊四伯道：「像你二伯這樣，在機關幫國家做事，又有錢又體面，這就叫出息……」

不等齊四伯說完，齊東就輕哼道：「原來有錢和體面就是你們所謂的出息，那些主播打遊戲也能賺錢，足不出戶就能擁有一大批粉絲。不知道這算不算你們口中的出息？」

「夠了，齊東！」齊父開口制止。

但齊東繼續大聲說道：「那些職業玩家，一年幾十萬上百萬的薪酬，每到一個地方，成千上萬的粉絲追捧，不知道這算不算你們口中的出息？」

齊二伯和齊四伯沒想到小小年紀的齊東竟然敢頂撞他們，「啪」的一聲拍桌子，把齊東嚇得住口之後，齊四伯道：「打遊戲？還職業玩家？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是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遊戲毀了你們這一代，毀了你們之前和之後很多代，它毀了你們的一生！竟然還有人把遊戲當做職業，簡直就是不務正業！」

「成何體統！」齊二伯也跟著說道。

「哼。」齊東別過頭去，不想多看兩位伯父一眼。

「二伯、四伯，我覺得你們說的不對。」一直在旁邊認真傾聽，並不打算說話的齊雲，這時卻鬼使神差地說道。他很淡然，不像齊東那麼站起來咆哮憤怒，也不像兩位伯父那樣齜牙咧嘴，火冒三丈，他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連他自己都覺得平靜地有些過分。

齊二伯一聽，頓時皺眉：「哦，哪裡不對？」

「遊戲職業選手不是不務正業，遊戲……或者說電子競技發展太快，興起太猛，你們不能接受，這很正常。但是，職業玩家不是不務正業。我們之所以玩遊戲，是因為遊戲能帶給我們欣喜，感動，能讓我們感到熱血，能讓我們有奮鬥的感覺。你們說職業玩家不務正業，那是你們不知道一個職業選手為了冠軍而付出了多少努力，流了多少汗水。」

「職業玩家和你們工作一樣，他們只是把遊戲當做了自己的工作，當做了自己的信仰。他們渴望成功，渴望拿下勝利，就像你們渴望加薪，渴望升職一樣。誠然，職業玩家大多數也不是什麼追求理想的偉大人物，但你們工作又何嘗是為了實現夢想呢？」

「說到底，沒有什麼不務正業，能付出汗水、做出努力，就應該被人尊重！」

齊雲並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麼一大段話，他也從來沒有在心中打過草稿，他就是想到哪說到哪，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出來。最後一句話，他還是想起了剛才和張素衣的聊天，才補上去的。

「哼！說的漂亮！」齊四伯沒料到今日齊雲齊東兩兄弟的反應都這麼激烈，但他一聽到齊雲竟把自己的工作和打遊戲扯在一起，頓時就不高興了，「你如果打遊戲打到豐衣足食，出人頭地的地步，再來說這些話吧。一個個說得這麼敞亮，最後還不是要靠我和二哥接濟……」

「四哥！」齊父一聽這話，頓時喝道。

「老四！」齊二伯也發覺自己四弟言語有失妥當，趕緊拉了拉齊四伯。

可那些話還是被大堂里的幾個人聽見了，齊東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聲道：「哼，四伯，敢情你們今天來，就是擔心我哥上大學交不起學費拖累你們是吧？再說了，我們家什麼時候靠你們接濟過？爸爸十多歲時，來找你們借袋肥料，你們都推三阻四的……」

「齊東！」齊父赫然站了起來，直接給了齊東一耳光。

啪地一聲，耳光很是響亮，齊東捂著半邊臉，眼裡流著淚，但卻死咬著牙不哭出聲。齊雲也沒料到，自己這傻弟弟竟把老爸平時講的故事說了出來，而且還是對齊二伯和齊四伯說了出來，這種事兒能隨便說嗎？

儘管齊東挨了一耳光，但他這話還是讓齊二伯和齊四伯頓時發飆，兩人站了起來，話也不說直接往門外走。齊父嘆了一聲，也沒臉去挽留，本來這幾年來他們幾兄弟關係就很僵，今天這麼一鬧，估計又是幾年不會聯繫了。

齊母從廚房裡追出來，挽留齊二伯和齊四伯。

但兩位伯伯哪裡還有心思留下來吃飯，而且齊四伯還在門外陰陽怪氣地說道：「你那兩個兒子真是好能耐，我倒要看看他們打遊戲能打出什麼出息？哼！」

齊二伯和齊四伯走了。

不知為何，齊雲心裡卻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齊東的話雖然直，但不可否認捉住了齊二伯和齊四伯的痛腳。從兩位伯父的反應來看，他們此行的目的說不定真如齊東所說。

一想到這，他竟然對自己剛才那一番話還有些滿意。

「我倒要看看他們打遊戲能打出什麼出息？」齊四伯臨走時的話還言猶在耳，這讓他覺得有些意思，沒準兒過幾年，等到齊東成為一個大主播后，還真的能狠狠地扇齊四伯一個耳光。

他突然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