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們……」沈二老爺頓時一臉要去死一死的模樣,再看看那婦人一臉血,還有隨後幾個人一身的狼狽,顯然這兄弟倆拆房子的時候夾帶了私貨、揍了人的,頓時嘆了一聲,疲憊地說道:「既如此,就和離吧。」
不必討沈國公的主意了。
這都打得人家一臉血了,還怎麽繼續過日子呢?
「好一個跋扈的國公府!」沈明靜的夫家上門了這麽多人,顯然是為了尋公道的,一個格外厲害些的小丫頭便高聲叫道:「真以為這京中,沒有說理的地方了嗎?!」她家裡頭也不是白身呀,勳貴就這麽傲氣?!
「你告去吧,最好擊鼓鳴冤,御前告父親一狀,也叫外頭大家都知道知道,什麽叫假清高,什麽叫忘恩負義!」沈明秀見沈國公頓了頓,竟然轉身往外頭去了,知道這是父親不耐煩與女眷爭吵,只去尋這青年據說是做侍郎的父親去了,便跨步出門,含笑說道。
她一臉的有恃無恐,又十分悠閑的模樣,頓時叫那婦人惱怒起來。
「什麽?!」
「若是我,我就悄悄地將這事了結就完了。」沈明秀雲淡風輕地走到了沈明華的身邊,拉著她的手起來,低聲說道:「二姊姊的手都紅了。」這話才說完,就感到一滴眼淚落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沈明華垂著頭悶悶地應了。
「好不好的鬧起來,也叫大家都知道知道,我家大姊姊的嫁妝,是怎麽沒有了的。」
沈明秀笑吟吟地看著那婦人懷中的青年,明明不過是平淡的笑意,卻叫那青年一顆心冷入了肺腑,看著這個衣裳華麗不與眾人同的雅緻女孩兒柔聲說道——
「就算是以後再娶,誰敢將好好兒的閨女給了你,叫你作踐呢?」
「我不和離。」那青年流著淚說。
他後悔了。妻子走了以後,他才發現,他是離不開明靜的。
外頭的春色再好,再叫他快活投緣,卻都沒有明靜叫他愛戀。
「這可由不得你了。」沈明秀柔聲道:「若我外甥能再回我姊姊的肚子,你也就不必和離。」她的目光掃過了這家的女眷,見最後頭有個女孩兒躲著不敢露頭,便淡笑道:「我姊姊從來都是個賢良人,從未虧待你,卻也不是叫你當她做草芥的不是?」
「就這麽著吧,沒什麽好說的。」沈明秀見那青年將執著的目光往沈明靜的房中看去,和氣地說道:「日後你們就知道了,國公府還還算是講理的人家,不然,就不只這樣了結了。」
沈明靜雖是二房之女,也頂著沈國公府的名聲,因這個名頭,這家得了多少的好處,真是說不清楚。不過看這樣不感恩不道謝的模樣,也是叫人開眼界。
「將他們打出去!」沈二老爺目光堅定了起來,指著這群人對兒子們說道。
國公府的下人也趕來了不少,哪怕是那青年說什麽都不肯出去,也叫人拖走。
人拖走之前,沈二老爺強壓著這青年在和離書上摁了手印,從此一拍兩散,再也沒有瓜葛。
沈明秀眼見這場鬧劇完了,這才吐出了一口氣,捧著和離書回了屋子。
只見沈明靜兩行清淚流下來,捧著這張紙彷佛抓著最要緊的東西,許久之後,方才給沈二老爺與沈二太太行了一禮,哽咽地說:「女兒叫父親母親沒了臉,以後,還要在父親母親身邊過日子了。」
她雖然彷佛心都空了,卻還是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在。
嫁人這幾年,她天天侍奉長輩管著家,殫精竭慮一點都不清閑,事事都憂愁,也是累了。
「你好好的,咱們就比什麽都強。」沈二太太將閨女摟在懷裡,雖心裡也擔心她的以後,卻只是閉嘴不提,憐惜地說道:「可憐見的,從嫁到他們家,你就再也沒長過一點的肉。」說完了這個,她又想哭了。
「大姊姊如今身子骨嬌弱,不易過悲過喜,該好好地調養調養。」沈明靜這才落了胎就哭了好幾場,沈明秀自然擔心極了,轉頭叫人往長公主府上去取自己庫房的燕窩人蔘,這才坐在沈明靜身邊柔聲道:「大姊姊日後且看著就是。」
「他家裡……」沈明靜遲疑地問道。
「從沒有佔了沈家便宜,還能快快樂樂地過活的。」沈明秀垂眸淡淡地說道。
「都怪我看錯了人。」沈二老爺後悔極了,嘆氣說道。
「二叔也是一心為了大姊姊,只是日後相看人家,那人本身得看沒錯,後頭的這婆婆小姑子的,也得著點緊。」沈明靜這檔子事,沈明秀冷眼瞧著大半都是那婦人在後頭挑唆,外加不省心的小姑子,沒良心的丈夫,沈明靜這也算是什麽都見識過了。
「你說的對。」沈二老爺拍著大腿打定了主意,前頭給沈明華相看的那人家也得好好重新審審,免得再折進去一個姑娘,又心裡記掛著沈明靜日後再嫁之事,到底不願意在妻女面前露出痕迹,只強笑說:「這早點和離,也早點不吃他家的閑氣了。」
沈明秀跟著點頭,顯然覺得這二叔說得有理。
女孩兒在世上本就尊貴,可不是給這些不知好歹的男子作踐的!
雖然如此,沈明靜的精神也沒了許多,露出了疲憊的痕迹,沈明秀見她精神不好,就起身告辭往外走去。
「三妹妹。」沈明華一直在怔怔地想著什麽,見沈明秀出去了,急忙跟著追出去,拉著她到了沒人的地方,這才感激地要拜下去,含淚說:「不是大伯父與三妹妹,今日大姊姊非上吊不可!」
不是沈國公發了話,收拾了那些不聽話的下人,沈明靜這夫家,非在沈二老爺的院子里鬧翻天不可。一旦鬧起來,憑沈明靜多思的性子,只怕真的要去死圖個清靜了。
「大姊姊雖然看著好了,只是恐心中憋悶,二姊姊以後且多看顧些,別叫大姊姊心裡存著事不舒坦,到底傷身。」沈明秀見沈明華還在往她自己的手上看,又想到她給那青年的大耳刮子,便取笑道:「二姊姊也忒痛快了。」
「我一時激憤,此時都不敢相信是我下的手。」沈明華從來沒有傷過人,此時心裡撲通撲通直跳,拉著沈明秀的手低聲說:「你說,這若是傳出去,豈不是叫人說我霸道?」
「太賢良了,就叫人蹬鼻子上臉。」迎著沈明華迷茫的目光,沈明秀淡定地微笑,用溫柔和氣的聲音意圖教壞一個本是賢淑雅靜的好姑娘,哄誘地說道:「若夫家和氣,那自然賢良淑德不在話下。若是遇上了這家這種玩意兒,二姊姊瞧瞧,忍著忍著,這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不是?」
「你說的,彷佛很有道理。」沈明華想了想,遲疑地說道。
「只是他家到底也是官宦,那人的父親如今是兵部侍郎呢,大伯父就是記恨,也沒法子給大姊姊報仇呀。」這可不是平民百姓。就算得罪了沈國公,朝廷命官也不是那麽好拿捏的呀。
「公私分明,才是為人臣子的正道,二姊姊怎麽能說記恨報仇這種話呢?」沈明秀咳了一聲,義正詞嚴地譴責了自家堂姊的小心眼!
「三妹妹這是何意?」沈明華看著對面那張善良單純的臉,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她這位堂妹,原來是這樣的一個好人嗎?
「朝堂上的事,不是咱們能做主的,只是我瞧著,在女眷堆裡頭叫人吃點苦頭,這個還是可以有的。」什麽兵部侍郎呢?這朝中,可不是朝廷命官就行了的,不然那些抄家的誅九族了的,莫非都是平民百姓不成?
只是這些不大好與沈明華說得太明白,沈明秀微笑。
「三妹妹想為難他家的姑娘?」沈明華眼睛一亮,急忙問道。
那家的小姑子很不省心,聽沈明靜曾經說起,那小姑子從入京之後為了在貴女之中體面些,沒少管沈明靜要首飾料子。那些華麗名貴的衣料如蜀錦雲錦等等,若不是勳貴之家,在外頭可是買都買不著的好東西。沈明靜看著丈夫的情分給了,卻叫她在後頭捅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