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言昭華對威武侯夫人耿氏這種做派並不覺得意外，因為她確實就是這麽做的，當初嘴上說看中了自己，卻什麽實際行動都沒有，只是在柳氏面前提了兩回，若她真有心的話，怎麽不去長寧侯府說這事呢？

本就是存著觀望的心，想挑一個萬中無一、身分高貴的好配上她的兒子，反正她也不可能真到姑娘家裡正經的提親，只是撩撥人家一下，到時候人家若是計較，毀的也只是自家女兒的名聲，於她並無妨礙。

有些人就是兩面三刀，自私自利的入骨了，真不知道將來是哪個倒楣蛋嫁入威武侯府。

謝馨柔正說著話，言昭寧也坐了過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她們，「姊姊們在說什麽？譚世子可是訂親了？」

謝馨柔和言昭華對視一眼，謝馨柔彷佛在說「我已經很小聲了，她這都能聽見」，可言昭寧問了，她也不好裝作沒聽見，便隨口應付了兩句。

「沒訂親，就是聽說了幾句威武侯夫人的閑話，你小孩子家家的，就別摻和了。」

言昭寧倒是很感興趣的樣子，「威武侯夫人？她說了些什麽？我之前也見過這夫人，還挺和善的一個人，上回姨娘外祖母請她去做客，她都沒有推辭呢。」

見言昭寧似乎對耿氏印象還不錯的樣子，謝馨柔哪裡好繼續說耿氏的不好，便點頭道：「是啊，是挺和善一個人，我和大表姊就是在說，將來誰嫁入威武侯府定能婆媳和順，過上好日子呢。」

看見謝馨柔不打草稿的胡說八道，讓言昭華對她刮目相看。

言昭寧聽了謝馨柔的話卻是嘟起了嘴，「才不是呢，姊姊們就瞞著我吧，真是的，我又不會去威武侯夫人面前告狀，你們何必騙我？也太沒意思了。」說著便有些生氣的樣子。

謝馨柔瞧著過意不去，湊上前安慰道：「好妹妹，這就生氣了？不是瞞著你，而是我們真沒說什麽，只不過加了一句，威武侯夫人挑兒媳挑花了眼，看了好些個貴女都不滿意的樣子，不知道今後要挑什麽樣的天仙呢，再沒有說其他了。今兒個是好日子，可不許生氣啊。」

言昭寧這才轉過身，看著謝馨柔，杏眼圓睜，一副不諳世事的天真表情。

謝馨柔看了就是一怔，似乎有所覺的樣子。

言昭寧彎起了嘴角，淺淺一笑，「這就是了嘛，我們可是姊妹，你們不許瞞著我說悄悄話，好話壞話，終歸我又不會出去瞎傳的。」

謝馨柔陪笑道：「好好好，今後絕對不說悄悄話了。」

就聽樓下忽地發出一聲叫好，言昭寧又給吸引過去。

她離開之後，謝馨柔和言昭華坐得很近，言昭華正在輕輕的敲核桃，見謝馨柔湊這麽近，有些不解，想說話卻給謝馨柔抵住了唇。

這回謝馨柔學乖了，只敢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話，「你有沒有覺得，寧姐兒最近在學你？」

謝馨柔的話讓言昭華訝然轉身，瞪大了眼睛，水汪汪的眼睛里彷佛盛滿瞭望江樓後的江水般，波光粼粼，靈氣四溢。

謝馨柔眼前忽地一亮，又道：「對對對，就是這種眼神。」

言昭華的招牌就是水汪汪的大眼睛，慧黠靈動、五官秀美。

從前的言昭寧以圓潤艷麗著稱，可最近她一下子瘦了很多，這也就罷了，就連穿衣風格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前喜好偏紅綠喜慶，最近卻忽然迷上了素雅，品味一下子差了很多，如今連說話的神情和動作都明顯在模仿言昭華，這也多虧謝馨柔這些日子沒和她多說什麽話，所以才會發現。

可在謝馨柔看來，言昭寧模仿言昭華，雖然同樣漂亮，但總覺得不是那個味，就好像剛才那瞪眼睛的樣子，讓熟悉言昭華的人看了，不免有點東施效顰的感覺。

言昭華只是覺得言昭寧的穿衣風格變了很多，的確和她有些相似了，但謝馨柔說的神情方面，倒是沒怎麽注意。一來她對自己的神情是什麽樣也不是很清楚，二來也不相信言昭寧會模仿她的神情動作，言昭寧給她的感覺從來是自視甚高，應該不會輕易學她吧。

謝馨元和謝馨悅坐了回來，呼出一口氣，「啊，看這些才子們作詩可真無聊，早知道就不來了，還以為可以見到太子和太子妃呢。」

謝馨元素來直脾氣，謝馨悅也是個敢說的，兩個姑娘如今也都出落成了大姑娘，模樣俊得很。

謝馨元說完之後，謝馨悅就接著補充，「就是。還不如在街上看花燈呢，再吃一點民間小吃，可比這作詩好玩多了。」

「要不是待會兒有什麽抽籤，我真想現在就走了。哎哎，你們說，待會兒東宮會準備什麽樣的大禮呀？這號牌都是金疙瘩，你說會不會大禮是千兩黃金、萬兩白銀？」

謝馨悅笑話謝馨元的財迷，謝馨柔也跟著湊熱鬧，故意打趣兩個小姑娘，「怎麽可能！千兩黃金、萬兩白銀，那豈不是要好幾輛馬車來裝嗎？」

兩個姑娘全都被謝馨柔的話說得掩唇傻笑，最後笑做一團，又把話題轉到了其他方面。

樓下又是一片喝彩聲，白鹿書院的山長和許榮祿都給驚動了，似乎是譚孝之即興做了一首詩，將氣氛推到了最高潮。

那首詩很快就由丫鬟傳送到各個紗帳之中，下面每做一首人人叫好的詩，就有專門的人謄寫下來，傳送到每一間雅室之中。

謝馨柔也覺得好奇，丫鬟送上來之後就圍過去看，謝馨元打開之後，謝馨柔就說：「讀出來，讓我們也感受感受這新科解元的文采。」

謝馨元興緻勃勃的點頭，而後朗聲讀道：「詩名叫做《美人賦》，纖雲朝露，依枕弄妝花，情極無語，曉窗夢昭華……」

讀了一半，謝馨元倒是停住了，訝然的抬頭看著謝馨柔和言昭華，就見言昭華的臉色都變了，謝馨柔也是蹙起了眉頭。

謝馨元試探地問道：「還……還要讀下去嗎？」

謝馨柔擺擺手，「行了行了，別讀了，什麽破詩！」

曉窗夢昭華……這譚孝之想干什麽？這詩句也敢堂而皇之的作出來。其他人聽來倒也罷了，可這詩在熟悉言昭華的人聽來就不是那個意思了，他這是想作詩調戲華姐兒嗎？

看了言昭華一眼，見她除了臉色冷了下來，倒是沒什麽特別反應。

雅間內的氣氛有點尷尬，謝馨柔活躍氣氛道：「哎呀，都什麽表情，不就一首破詩嘛，可別當回事了。」

謝馨元咬唇道：「這詩……也太爛了。真懷疑那譚世子的解元是怎麽考來的。」

其他姑娘見言昭華並沒有什麽怒意，也放心下來，本來嘛，就是一首詩裡帶了個名字，又不是什麽不好的詞，若是計較也太大驚小怪了，氣氛也就沒先前緊繃了，謝馨悅也帶頭說笑起來。

言昭寧的臉色比言昭華還難看，雖然面上沒怎麽表露出來，但一雙手緊緊捏著，指甲戳入了肉中，就連呼吸都變得不平順起來，坐在欄杆前的雕花橫擋上，目光陰沉的看著言昭華。

言昭華現在可沒心情去分析這位小姐哪裡又不如意了，一心只想把譚孝之那個輕薄的混蛋掐死！他用什麽詞不好，偏偏將她的名字加入詩里，分明就是故意的！他這樣故意為之，到底想干什麽？原本還算平和的心情，頓時不開心了起來。

幸好詩會在譚孝之這一首不知所謂的詩句中落下帷幕，緊接著就是抽籤了，其實眾人都是世家子弟，在意的並不真是那個禮物，關鍵是要那份運氣！

言昭華因為譚孝之的一首詩弄壞了心情，雖然看著神色無異，卻再沒有關注誰抽籤中了這種事情了，只靜靜的等待著詩會的結束。

可許榮祿那尖銳的聲音刺破耳膜，在報出了幾個號碼之後，清楚地道：「四十四號。」

全場有些靜，言昭華沒反應過來，還是謝馨柔過來摸出她的號牌，比對了一下，言昭華才驚覺過來。

一個美貌丫鬟已經上來請她，見言昭華還在發愣，謝馨柔一把將她拉了起來，語氣有些興奮，「還愣著干什麽呀！抽中你了，快去看看是什麽禮！」

其他姑娘也在起鬨，謝馨柔將號牌塞入言昭華的手中，然後推著她，讓她趕緊跟著丫鬟下去。

言昭華被趕鴨子上架，依舊雲里霧裡，不知道這運氣怎麽就落在這看起來有點晦氣的四十四號上了，她低頭看著手心裡的號牌，怎麽想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和她一起被抽中的還有另外兩位小姐，一位是孫太傅家的小姐孫如意，她作詩一絕，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另一位是戶部尚書家的錢小姐，和言昭華一樣，她是跟隨長兄來湊熱鬧的，沒想到也有這等運氣。

錢小姐圓乎乎的臉上滿是笑容，一雙眼睛盯著言昭華，言昭華見她笑得著實可愛，便回了一笑。

中獎者出爐後，大家都沒想到在場這麽多人，抽中的卻全都是姑娘，令在場男賓感覺到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