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龔氏也聽見謝國章的聲音,腳下一個用力,就掙脫開了押住她的婆子,往龔如泉被打的地方衝過去,自己跑到那婆子的棍子底下,硬生生的替龔如泉挨了一棍,頓時哀嚎出聲。
謝國章一進門就看見龔氏挨了一棍子,頓時火冒三丈,大步流星走到行刑的婆子身旁,一抬腳,就把那個打龔姨娘的婆子給踹翻在地上,另一個婆子還想繼續打龔如泉,被謝國章一個眼神給嚇退了,扶起了龔姨娘,謝國章一點沒客氣,走到柳氏面前,對著柳氏就抬手打了一巴掌。
言昭華和顧氏嚇壞了,趕忙站到中間去,顧氏扶著柳氏不敢說話,言昭華卻是敢說的:「外祖為了一個吃裡扒外的玩意兒,居然這樣對外祖母,你就不怕天下人指著你的脊梁骨罵你寵妾滅妻嗎?」
謝國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柳氏,只見柳氏一手捂著臉頰,一雙眼睛冰冷冷的剜著自己,謝國章也有些慌了,心虛的看著柳氏,放下手,乾咳一聲,又瞪了一眼言昭華,厲聲說道:
「我跟你說幾回?你是什麼身份,為何總是想著插手我謝家的事?今日之事,不用多說,肯定又是你這個丫頭挑撥是非吧,給我回去,今後別來謝家了,這裡不歡迎你!」
言昭華冷哼,絲毫不懼:「外祖說的話真是是非不分,你如何就斷定今日是我挑撥是非?你寵愛龔姨娘,也不能顛倒是非啊。明明就是她弟弟做錯了事情,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外祖母動手,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可世家裡的規矩,我竟不知,在外祖心中,居然是妾侍大過主母嗎?」
「胡說八道什麼!不知所謂!」
謝國章被言昭華的話說的耳朵根子發熱,也知道自己是衝動了,不敢去看柳氏此刻的眼神,只能色厲內荏,粗聲對龔姨娘問道:
「還愣著幹什麼,都是因為你!過來給主母跪下。」
龔氏也是一愣,言昭華和顧氏對視一眼,兩人都對謝國章感到無語了,龔氏倒是沒說什麼,謝國章讓她過來跪下,她也就掙扎著爬過來,跪到了謝國章的腳下,對柳氏磕頭,軟聲說道:「主母恕罪,一切都是妾身的錯,妾身給您跪下,求您原諒。」
龔氏知道,越是順從,越是能激起謝國章的愛護,因此不管謝國章怎麼樣,她都會順著他的要求去做。
謝國章看著龔氏,果然在她磕完了頭,就把她扶起來,側著身子對柳氏說道:「好了好了,多大點事兒,成天府里被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都散了吧。」
說完就想大事化小,讓人把龔氏和龔如泉帶走,柳氏的聲音,冷靜傳來:
「我看今天誰敢把人帶走!」
謝國章回頭,就看見柳氏面無表情從迴廊的石階上走下,目不斜視盯著自己,謝國章趕忙避開了眼睛,看了一眼龔氏之後,才回頭去面對柳氏,說道:「你還想如何?這府里,我還說不上話了?」
柳氏心平氣和,絲毫沒有被謝國章那一巴掌亂了章法:「國公還真就說不上話,這些無論怎麼樣,都是后宅之事,后宅里的事情,都是女人家的事情,國公要管,沒道理。除非國公現在就把我這個國公夫人給休了,否則的話,今日龔氏和她那個弟弟,我是處置定了。怎麼樣,國公,要不要寫休書啊?」
柳氏居然主動提出要休書……這些不禁是謝國章,就連言昭華和顧氏都驚呆了,言昭華想上前說話,卻被顧氏攔住了,對言昭華不著痕迹的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能去。
謝國章自然沒想到柳氏敢這麼說,一貫的逼迫口吻,就好像他只要不同意,那他就是孬種,可事實上,他確實不敢同意,沉聲說道:
「你什麼意思?你就非要與我作對不成?」
若是他敢休,早在幾十年前就休了,可就是因為他不敢,所以才到今日。在他看來,柳氏這輩子就從來沒有看得起他過,一向高高在上,一向不把他放在眼裡,一向不喜歡給他面子。
「我不是要與國公作對,只是在行使自己國公夫人的權利,龔氏身為姨娘,本就享受了不該一個姨娘享受的一切,若她安分守己,好好伺候國公那便罷了,不過是些打發人的玩意兒,誰還會跟個玩意兒去計較什麼呢?只是今日她胞弟在府中飲酒滋事,闖入園中與姑娘們發生爭執,這種惡行,難道我還要看在一個玩意兒的面子上,包庇他嗎?國公既然來了,那咱們就把事情說開了,龔如泉今日做錯了事情,就該受到懲罰,龔氏督管不利,也要受罰,國公若是願意,就留下看他們被罰,國公若是不願,就離開擎蒼院,到前院等著去,我處置完了人,自會派人去跟國公稟告的。」
柳氏邏輯分明,對謝國章說出這番話來,謝國章氣得耳朵都漲紅了,指著柳氏說道:
「你休想!只要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動秀兒!」
秀兒是龔姨娘的閨名,柳氏一聲冷笑:「既然國公說什麼都要保她,那好吧,我便給國公一個面子,龔姨娘你帶走,龔如泉留下,三十大板一下,都不能少。」
柳氏看向了龔姨娘,眼神犀利,果然龔姨娘當場就叫道:「不行,打我可以,不能打泉哥兒。國公,秀兒沒求過您幾回,可是泉哥兒不能打,她是妾身唯一的弟弟,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讓妾身今後還拿什麼臉面去見泉下老父老母,國公,你就可憐可憐妾身吧。」
謝國章左右為難,看了一眼龔如泉,又看了看跪地不起的龔姨娘,對柳氏說道:「你這叫給我面子嗎?要放就都放了!我既然說了要保他們,那就斷不能對他們食言!你若是存心與我作對,別以為我不敢休你!」
柳氏勾唇冷哼:「我已經自請休棄了,國公以為我是隨口說說的嗎?來人啊!拿紙筆過來!」
一聲令下,桂嬤嬤就真的拿了筆墨紙硯過來,柳氏將毛筆蘸了墨,遞到了謝國章面前,托盤上有一張空白的宣紙,就等著謝國章下筆落款,謝國章看著咄咄逼人的柳氏,龔氏瞧到這裡,也不禁伸手抱住了國公的胳膊,假惺惺的說道:
「國公三思啊!國公夫人雖說從未將國公放在眼裡,可是她到底與國公結髮多年,今日之事,是妾身的錯,妾身願意領罰,就只求國公和夫人,放過泉哥兒,國公夫人也不必再用這樣的激將法來威脅國公了,我認罪就是了。」
她這勸法,誰還聽不出來其心不正啊,她是巴不得現在就把謝國章激的給柳氏寫下休書呢。
幸好謝國章還不算太糊塗,聽了龔氏的話之後,一抬手就把桂嬤嬤手裡的托盤給掀翻在了地上。
「你當真要為了這些小事逼我至此嗎?」謝國章對柳氏咬牙切齒的說道。
柳氏態度堅定:「這些對國公而言是小事,但對我而言卻是大事,我嫁入國公府已有三十年,替你操持家務,養兒養女,自問對謝家無所愧疚,國公今日為了一個妾侍,便要與我決裂,到底是國公你逼我,還是我逼你?我不過是給你心愛的女人騰出位置,這是逼你嗎?今日話說到這個地步,國公若是再不下決心,今後只怕就再沒有機會了。」
謝國章哪裡會不知道休妻的嚴重性,所以他才不會輕易去做,甚至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動過休妻的念頭,柳氏再強勢,再可惡,可她撐起了國公府內外事宜,這些功績,謝國章不是不知道,他寵愛龔氏,一開始只是想給柳氏點顏色看看,讓她看看其他女人是怎麼溫柔似水的,沒想到一寵就是這麼多年,身邊來來往往的女人換了不少,可他唯獨放不下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