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龔如泉聽謝國章這樣說,便知道龔氏必然已經遭到了毒手,接下來謝國章就是要處理自己了,言修目送謝國章離開,對謝國章把自己當他的殺手這件事有些不滿,一抬手,讓自己的人放開對龔如泉的鉗制,龔如泉以為言修要放他,趕忙跪爬過來求饒:
「侯爺,我知道錯了!從前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了我吧,若有來生,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恩情。」
一把抓住了言修的小腿,言修對他厭惡都來不及,這小子居然還敢碰到他,也沒客氣,抬腳就將他踹翻在地,言修的人立刻又將他的臉踩壓在地上,完全不理會龔如泉的求饒,言修便拍拍膝蓋上的塵土,往屋內走去。
龔如泉一雙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瞧著言修若無其事踩壓了他之後走進門的背影,龔如泉暗自咬牙,恨在心中。謝國章的人接替了言修的人,將龔如泉從地上拉了起來,其中一個護衛抽出了長劍,眼看就要往龔如泉的頭上劈下,可忽然幾個穿著勁裝的黑衣人從屋頂躍下,將謝府護衛打的措手不及,一個不防,居然揪著龔如泉的衣領,把他給救走了。
言修等追出來看的時候,龔如泉早已不知蹤跡。
龔姨娘死了,龔如泉被人救走了,定國公府的鬧劇卻還沒有結束。
謝國章讓柳氏核對好了她的嫁妝就離開定國公府,柳氏是誥命夫人,卻是有封號的誥命,就是那種不全是因為丈夫的功績而被冊封的誥命夫人,她是加一品的國夫人,所以,就算和謝國章脫離之後,也無損她誥命夫人的身份。
所有人都指責謝國章,說他寵妾滅妻,忘恩負義,當初定國公府若沒有衡陽柳家扶持,哪裡會有如今的光耀門楣,柳氏作為國公夫人,一向沉穩持重,在外界看來沒有絲毫不妥之處,可饒是她做的這般好,定國公還不滿意,居然不顧幾十年的夫妻情分,要將柳氏休棄,一時間,京中人對定國公的人品產生了極大的爭議。
柳氏的嫁妝十分豐厚,二十多個賬房一直核對了三天三夜才算核對完全,因為柳氏將自己的嫁妝和謝家的家業分開打理,所以,只要賬目對上了,就沒什麼牽扯不清的地方,第四天,柳氏就帶著她的人和東西,連同顧氏和孩子們一起離開了定國公府,往她自己位於玄武街心的新宅中搬去,這宅子已經修建完五六年了,全都按照柳氏自己的喜好修建,不張揚,不奢華,古樸又大氣,最關鍵是裡面有幾處專門的溫室,奇花異草皆可在溫室中培育而出,氣候適宜之時,便可以從溫室中取出觀賞,這宅子建好之後,就一直是京中婦人們羨慕的居住所在,柳氏每年都會在這宅子里請客設宴,是個極其舒適的所在。
言昭華這些天一直待在定國公府里陪著柳氏,原本以為柳氏心情會很鬱悶,可是這兩天相處下來,言昭華髮現,柳氏不僅不鬱悶,反而還時常露出一種解脫的輕鬆神情,等到賬目全都核對清楚,柳氏的嫁妝從謝家家產中剝離而出,柳氏就一刻都不想待在定國公府,第四天一大早就收拾了東西往自己的園子里去了。
言昭華過了兩天才回的長寧候府,言修休沐在家,前幾日也曾派人去幫柳氏搬家,見言昭華回來,說道:
「你不用太過擔心,你外祖母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她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言昭華對言修問:「爹也不知道外祖母為什麼會這樣做嗎?」照理說,如果不是因為什麼特殊的事情,柳氏都已經忍謝國章這麼多年了,怎麼會突然忍受不下去了呢。
言修嘆了口氣:「你外祖母本就對你外祖失望了,這麼多年也就是為了孩子才忍受他,這回你外祖做的太過分了,你外祖母若是繼續忍耐,那對誰都沒有好結果。你就別想這些事了,回去看看你的嫁衣綉好了沒有……」言修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就在言昭華以為他話說完了,要離開的時候,言修又忽然由衷的補充了一句:「我覺得裴宣這孩子,還是挺不錯的!」
言昭華訝然的看著言修:「爹你從前不是不看好他嗎?覺得他只會讀書,沒什麼本事?」
聽女兒這樣說,言修有點尷尬,輕咳了一聲后,說道:「沒有的事。」
說完之後,未免言昭華繼續追問,笑話他,言修對言昭華抬了抬手,意思讓她趕緊回去。言修的這麼一句話,就讓言昭華知道,這回龔姨娘的事情,那兩個沿邊的夫婦,肯定就是裴宣派人去迅速找出來的,因為言修不知道裴宣對這事兒查了很久,以為就是上回裴宣說了那番話,在他面前主動承擔調查的時候開始著手的,這麼點時間,就能把幾十年前的事情查的這樣透徹,言修這便算是認可了裴宣的能力了。
回到青雀居中,言昭華讓染香給她提水來泡澡,這些天著實忙的太累了,雖然不用他真的做什麼,只是在柳氏身邊陪著她,但心裡的負擔還是比較大的,她曾私下問過柳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柳氏只說她以後就知道了,就是不把自己堅持和謝國章分開的理由說出來,她不說,言昭華也不好多問。
染香讓小丫鬟將熱水給言昭華倒好,又拿了乾淨衣裳進來浴房,伺候言昭華坐入桶中,言昭華想多泡一會兒,就讓染香出去,自己泡完了之後,再喊她進來。
熱水包裹著身子,言昭華舒服的呼出一口氣,用撒了花瓣的水洗了洗臉,正打算靠在桶壁上閉目養神,卻聽見門邊有響動,言昭華以為是染香,問道:「怎麼了染香?」
卻是沒得到回應,言昭華腦中一閃,猛地睜開雙眼,就看見屏風外站著一個人,沒有探頭,但確實站在屏風后,那靴子言昭華認識,一拍水面,低聲吼道:
「裴宣,你做什麼裝神弄鬼的。」
那屏風后的影子一頓,不敢露面,委屈的說道:「我哪知道你沒穿衣服在洗澡,還想藏在浴房裡嚇你的呢。」誰知道一入屏風就看見了那令他血脈噴張的畫面,裴宣不知道耗費了多大的精神力量,才勉強克制住避開自己的目光,忍著不衝進去。
言昭華:……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如今的模樣,言昭華才猛地反應過來裴宣為啥是這反應,難為情的低下頭,對屏風外說了一句:
「你去外面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
裴宣有些不舍,但還是比較君子,腳步躊躇著離開了屏風,言昭華見他走了,才從浴桶中站起來,三兩下擦乾了身子,換上乾淨的居家衣裳,然後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就走出去了。
氤氳著水汽的言昭華,看起來就像是雨後花瓣一樣清新自然,讓裴宣看的心花怒放,這下再也忍不住,大步走過來,一把將言昭華給扯到了懷裡,摟著,抱著,像是寶貝似的斯磨了好一會兒才將她放開。
言昭華氣喘吁吁,從裴宣懷裡出來,感覺自己剛洗的澡,又給他禍害的滿身是汗,頭髮也濕漉漉的,嘟著嘴坐到梳妝台前,梳頭擦面去了。
裴宣跟著過去,從言昭華手裡接過了一把桃木梳子,在言昭華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視下,將梳子暫且先放到一邊,拿起一旁乾的松江錦溫柔的覆在言昭華的頭頂擦拭起來,仔仔細細的,輕輕柔柔的,錦巾在言昭華頭上滑動,言昭華的目光就一直盯著裴宣,享受著他的體貼,情不自禁的抿唇偷笑,裴宣好像沒看見她偷笑,一門心思放在替她梳頭上面,動作不怎麼熟練的撩起言昭華的秀髮,用桃木梳子輕輕的梳下,言昭華的頭髮很軟,很細,抓在手中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綢緞般,令裴宣愛不釋手。
言昭華從鏡子里看著他如畫的側顏,問道:「那兩個沿邊的夫婦是你派人去找的嗎?我上回讓人給你的字條你收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