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夢幾生
將軍x皇帝
1.
老皇帝快不行了，大家都很興奮。
百姓興奮地期待下一個皇帝是誰，朝臣興奮地期待自己所擁簇的那一方勢力能夠大獲全勝，皇子和謀士們興奮地謀划著——最慘的結果是篡位，第二慘的是名正言順繼承后還得防著其他的皇子。
總之，所有人都在盼著他的死亡。
其中的傑出代表，就是因為長得好看而最不受待見的七皇子——李成。
後世有人質疑過七皇子不受待見的原因，野史上流傳，某日，皇家家宴，七皇子華服加身，摺扇風流，端得一副驚艷的好姿態。
老皇帝勃然大怒——男子合該氣宇軒昂，這副漂漂亮亮的模樣竟是一個皇子！給朕出去！
七皇子一臉懵逼，竟然因為長得好看被自己老子嫌棄了。
年少意氣的皇子狂妄地想，
顆顆，那我就奪皇位給你看。
2.
李成13歲認識趙妄。
三朝元老趙將軍的嫡孫，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
李成13歲的時候腦子還比較多坑，東一個西一個熱愛找事，比如沒腦子地去找趙妄切磋，然後心滿意足地被胖揍一頓之類的。
抖m？
或許是。
總之，趙家權傾朝野，老皇帝也樂得兩家孩子走近，於是他倆名正言順地輪流在對方家吃住，硬生生把故事演變成竹馬竹馬。
一起打馬練劍，一起下水摸魚，一起捉弄宮裡搔首弄姿又勢利眼的宮女，一起溜到郊外打獵。
如果不是某個月色如水的夜晚，兩人坐在一起挨得太近，李成轉頭時嘴唇不小心擦到趙妄的唇角，最要命的是，微一抬眼，撞進趙妄含著微微驚愕的眼神，一瞬間心跳如擂鼓的話，
結局是否會被改寫？
氣氛太攝人，一切都悄然轉變，年少氣盛的皇子微微動了動嘴唇，兩人目光相接，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身子，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趙妄沒有躲。
太突然，可他沒有躲。
而到了第二天，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提，默契地將此事深埋在記憶里，直到它消散。
3.
17歲時李成決定參與奪嫡之爭，他的年少意氣甚至尚未褪去，笑容還是不自主帶幾分輕佻，卻已草草決定了要把自己和到稀泥里去。
趙妄知道之後，第一反應是怒不可遏。
他幾乎想把眼前這個少年郎狠揍一頓，讓他好好清醒。
這樣草率地決定把自己和到那攤稀泥中去，他不知道這條路多難多苦么——趙妄比李成成熟太多，可他知道，他已不太方便多勸什麼了。
自那一晚，他們彼此已生疏太多。
趙妄壓下心口的酸澀，他想，
——既是條不歸路，那便陪你走一程吧。
4.
如他所料，李成實在是一個無甚謀略的人，心裡的那點想法寫在臉上，剛決定奪嫡便一反常態地在早朝上大肆對難民處理問題唧唧歪歪，好像鼓足了勁要一鳴驚人。
老皇帝很震驚，對這個一向不受他賞識孩子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好感。
可這點好感，迅速讓他成為其他幾個參與奪嫡的皇子心中的刺。
趙妄氣得頭上冒煙，媽的傻逼啊！不知道啥叫謀定後動嗎！這他媽不是送上去給別人當靶子使嗎！
他心力交瘁地想，我日，怎麼喜歡上了個空有野心沒有腦子的傻子啊。
5.
同年冬，李成已正式進入權力中心，為了增強他的力量，趙妄自請前往邊疆，屢立戰功。
次年秋，趙妄班師回朝，大獲全勝，那時李成已變成炙手可熱的皇位候選人之一，他華服錦緞，摺扇風流，立於城門口親自迎接，除卻眉宇間多出的沉穩外，仍是當年那副漂亮少年郎的模樣。
趙妄風塵僕僕下馬，一眼望過去，好像已過萬年。
6.
李成勢力的崛起幾乎要全然歸功於趙妄。
他年少輕狂，手中無甚籌碼，而趙妄是第一個公開站在他身後的人。
他知道趙妄為何著魔般不斷請示去邊疆平定戰亂，為何最愛攬各個將軍唯恐避之而不及的苦差事，不出幾年便戰功赫赫，引得老皇帝也對李成另眼相待。
那小子就是命好。其他皇子不甘地咬手帕。怎麼趙妄就對他這麼死心塌地呢！那小子除了一張臉之外還有什麼！！
也不是沒有人向趙妄拋棄橄欖枝，可人家瞅都不瞅一眼，足見趙妄對李成的忠心。
可這忠心裡，情意佔了幾分，趙妄自己也不懂。
趙妄知道李成喜歡意氣用事，容易衝動，不是當一個掌權者的好料子，於是他殫精竭慮，咬牙逼著自己立馬強大，只為了那個人此後的奪嫡之路上多些順遂，少些兇險。
這樣的心意，李成或許懂，或許不懂。
7.
老皇帝快死了，
大局定了。
李成是最後的贏家。
然而所有人都說，趙將軍才是。
8.
登基那晚李成心情很好，破天荒拉著趙妄顯出幾分從前的親近來。
他玩笑似的，手一揮，
「看，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趙妄端著酒杯睨他一眼，
「是我打的，謝謝。」
「況且，退一萬步說，你也不是為我打的。」
許是酒意上頭，趙妄難得絮叨，
「這麼多年九死一生的，我為了誰啊。現在你是君，我是臣，可我還是想像當年一樣，你多親近我些。」
說到後來越來越小聲，竟趴在桌上睡著了。
李成複雜地看著他，良久嘆息一聲。
9.
趙家作為開國將軍，權傾朝野，皇室不分權，不壓制，彷彿託付全然信任似的，任趙妄一日比一日位高權重。
五年後，一道聖旨輕飄飄而來，趙妄心裡閃過諸多疑竇，最近也沒什麼事，往年皇帝得了好東西要賞也不在這個時候。
莫不是———
他被心裡的猜想驚到，太大膽，又不敢確認，
莫不是———
現在政權穩固，國泰民安，而皇帝一直沒有娶皇后，是世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莫不是———
多年的守護，終要結果？
10.
史書記載，承基五年，開國將軍趙妄，因狼子野心，意圖謀權篡位，一道聖旨，將其滿門抄斬。
11.
李成終究還是走了這一步。
趙妄實力太強，從很久之前就令他畏懼。從一開始他就在防備他，比如在過早畢露鋒芒，好讓趙妄知道自己是個只有野心沒有謀略的蠢貨，比如在他凱旋而歸時親自迎接，好讓他知道自己全然託付的信任，比如在登基後任憑趙家坐大，好瓦解他的戒心。
一切一切，在那麼多年以前就開始算計了。
李成不信趙妄口中懷念年少情誼的那一套，而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也早早——被他深埋在記憶中，直至隨風去了。
他到最後，都沒信過趙妄對他的鐘情，在那一晚的月色里，在那一日的一眼裡，在那一夜的酒盞里，
早已厚重如萬年。
醉墨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