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基地
「我不會再給你打一分錢生活費了，你好自為之吧！」
盧衡將手機從耳邊挪開，放到了面前，他沒開免提，但聲音依舊能穿透空氣，鑽進他的耳膜。他感覺耳機聽筒里正在向外噴唾沫，電話那頭的人彷彿能順著無線電波過來一把揪住自己的領子。
電話那頭自然是盧衡的父親。在昨晚他收到兒子發來的那條信息后，他連撥了十多個電話過去，得到的都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隔了有快二十個小時，盧衡才鼓起勇氣開機，給老爸撥了回去。
在電話里，盧父怒斥兒子言而無信，盧衡則據理力爭，抗辯說是你欺騙在先。如果那個能在踏霄登雲劍中刺出二十三劍的人真的只能看飲水機，那盧衡就真只能去他媽的職業夢了。
在父子唇槍舌劍交換過幾輪技能之後，盧父使出了以前無往而不利的招式：斷炊。
以前盧衡對此招毫無抵抗力，但今時不同往日，去青橘戰隊打職業，可是有工資的，雖說只是幾千塊一個月的底薪，但吃飽穿暖毫無壓力，靠它買房是有點遙遠，不過職業選手四海為家。盧衡對著電話無聲做了個鬼臉。
電話聽筒又在向外噴唾沫了：「最後再給你打一個月的，以後就真的沒有了！」
言畢，電話便被掛斷，盧衡笑了一聲，將手機塞回口袋，托著身旁的行李箱，順著人流向前走著，而在他的身後，一列火車已經閉上了車門，開始加速，這裡是個小站，只停三分鐘。
盧衡用力跺了跺腳，今天是七月的第一天，他已經離開了A市，坐著火車來到R市，青橘戰隊的所在地。
這是一座小城，行政級別上看是個縣級市，這樣的城市中國有兩千八百多個。按GDP算，R市大約能排個一千多名，知名度很低，如果不是青橘戰隊，盧衡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聽說過這座小城。
而現在，因為《天涯》，盧衡和這座城市結緣了。
整個七月都是休賽期，職業選手們通常會選擇回家或是旅遊。新賽季第一場比賽在八月的第二個周末開打，而選手們大約會在八月初歸隊報道。盧衡也一樣，錄用通知上的報道時間是八月一日。
但這一個月盧衡不想呆在學校，也不能回家，回了家恐怕就再也出不來了。於是他便試著給戰隊打了個電話，問能不能現在就去戰隊基地。
即便在休賽期，戰隊基地也是要運轉的。首先公會人員不會放假，七月進入暑假，反而是公會活動最繁忙的一段時間。其次就是些勤奮的職業選手，他們會選擇用這一個月繼續訓練，好好的提升自己。
電話那頭果然同意了盧衡提前報道的請求，但聽著語氣有些不太對，不是冷淡，而是太熱情了些，熱情的有些像……傳銷組織。
盧衡也管不了那麼多了，R城地處南方，要有傳銷那也是南派傳銷，不搞人身拘禁，而是變著花兒的給你上課洗腦，盧衡可不怕這個。
出了火車站，揚手招停了一輛出租，將行李往後備箱里一放，盧衡便坐到了前排。從兜里掏出一張便條，念到：「師傅，開發新區海洋東路59號。」
「那可遠的很哩。」司機一口方言。
盧衡手一揚：「沒事兒，走著。」
一路上，計程車從火車站駛向了市中心，然後又從市中心開了出來，路兩邊的景色越來越接近城鄉結合部，盧衡甚至還在窗邊看到了幾塊綠油油的農田。等車停時，計價表正好跳到了一百塊，是夠遠的。
下了車，盧衡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小區前，門口有一位七八十歲的老爺爺當門衛。盧衡又給戰隊發了條信息，問具體地址，不一會兒，手機響了，對方給了一個門牌號過來。
越來越像傳銷了……
這年頭，大戰隊會有自己的大樓當作基地，差一點的也會租幾層寫字樓下來。把居民樓當訓練基地用，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吧。
盧衡走進小區，找到了那幢樓，走到一樓，按響了門鈴。
「盧衡？」
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性，她支著門問道。盧衡點點頭，便被放進了屋中。屋內玄關處沒有拖鞋，盧衡看到那開門的女性也沒穿著，便穿著球鞋走進了屋中。
「我叫唐栗，是這裡的領隊，在網上和你聯繫的就是我了。」
「唐姐。」盧衡不知道該叫阿姨還是姐姐，於是挑了個總不會錯的稱呼。但這馬屁拍下去卻一點兒迴響也沒，唐栗說話語音語調都沒變。
「我先給你介紹一下基地吧，如果沒什麼意外，以後你就要在這兒生活和訓練了。」
「這棟樓的一到三層，左右共六間房子都是我們基地，裡面都打通了，有室內樓梯上下。對門三間房是一隊住的，這邊三間是我們二隊，我們二隊人少，所以公會和後勤人員也住這裡。」
盧衡跟著唐栗走進屋子。只見一樓的客廳被分隔成了好幾個隔斷，每個隔斷里都擺著一台電腦，看著跟寫字樓里的格子間有點像，有點正規訓練基地的意思。盧衡也鬆了口氣，總歸不會是傳銷窩點了。
貼著客廳的一邊兒，緊緊排著六扇門，每一扇門后都是一個單間，大約有十五六個平方，擠著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電腦桌。盧衡挺滿意這兒的條件，他剛從大學宿舍的四人間出來，看什麼都滿意。
這些房間目前都空著，選手都已經回家，離開基地了。只有最靠內的一扇門門內有燈光透出。
「這是我們直播用的房間，裡面有人正在直播，我們就先不進去看了。」唐栗解釋道。
幾乎每個戰隊都會在網上創立自己的直播間，向支持自己戰隊的粉絲們直接傳遞消息，略去了記者電視之類的中間過程，無疑更迅捷，也更準確。同時，大戰隊可以表現出自己親民的一面，而小戰隊多少可以增加一下自己的曝光度。
「我們去二樓看看。」唐栗在前領路。
二樓的情況和一樓的情況差不太多，只不過有幾間房的房門關著，有人住。還將餐廳改為了健身房，裡面擺著四台既新又舊的跑步機。說新是因為把手上還纏著塑料薄膜，說舊是因為跑道上已經積了灰。看來青橘戰隊的宅男們也不怎麼喜歡鍛煉身體，和盧衡一模一樣。
三樓情況不明，唐栗說那是女生地盤，男士止步。
二人重又回到了一樓，坐在餐廳的桌上。
「我們現在條件是簡陋了一些，不過最近我們戰隊的股權結構發生了一些變化，也得到了一筆注資，第一期會用來在轉會市場上引援，第二期就會用來改善基地條件，所以現在的困難只是暫時的。」
唐栗深諳語言的藝術，將「老闆跑路將戰隊賣了」說成是「股權結構變化」，這一來就好聽太多了。盧衡那可是要去當董事長助理的人，能聽懂這些，不過他不在乎，只在乎能不能打上比賽。
「我們青橘戰隊二隊最大的特點就是年輕，有朝氣，充滿了無限可能，你在這裡可以體會到和戰隊一起奮鬥成長的過程，我相信，這對你將來的職業生涯是大有裨益的。」唐栗接著誠懇的說道。
年輕指的恐怕不是年齡，而是職業年齡，意味著大部分隊友都和自己一樣，是一年級或二年級生。至於奮鬥和成長，意味著現在很弱。不過盧衡也沒啥可挑的空間，想上比賽場，只有來這種小戰隊。
「之前說保證能把我放進青聯賽大名單，這事兒……」盧衡只關心這件事。
「沒錯，這可以保證。」唐栗斬釘截鐵道。青橘戰隊目前只為二線隊徵召了八名隊員，而大名單可以放十個人呢，就算帶一個飲水機管理員，那也不過多一張車票錢而已。
「如果沒有其他什麼問題，我們現在就可以草簽一份合同。」
「當然，現在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