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樹(二)(1)
班會結束后,陶妮在車棚取車的時候又遇上了韓波,她趕緊低下頭,想從韓波眼皮底下溜走,可韓波卻叫住了她。「哎,我昨天跑過量了扭傷腿了,所以我今天腳都幾乎沒法動了。你今天早晨到操場去跑步了嗎?」陶妮臉一紅,說了聲老師再見便推著自行車落荒而逃,她招呼在車棚外等著她的芳芳和小杉趕緊上車,這時,韓波的自行車從後面趕了上來,小杉把頭扭向一邊,裝著沒看見他似的。「司馬小杉,等一會請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有事要和你談。」韓波的話音剛落,他的自行車就騎遠了。小杉看著韓波遠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來。小杉走進韓波辦公室的時候,韓波在翻看著學生卡片,他手裡拿著的正是小杉的卡片。兩人目光相碰的那一刻,他們的內心都被重擊了一下,但他們卻努力做出十分洒脫十分無所謂的樣子來。小杉低著頭一口一口地喝著韓波為她倒的水,不說話。「我們有四年不見了吧?想不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重逢,挺有意思吧?你比以前瘦了,長大了。」韓波率先打破了沉默。「謝謝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早已經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你說這可能嗎?那天當我在操場上看見你的時候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我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緊接著我臨時奉命來做你們的輔導員,當我在學生卡片上看到你的時候,我還真想馬上去找你,後來想想算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以現在這樣的方式見面比較好。」「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韓老師。我也覺得我們這樣見面比較好一些。」「你怎麼樣?過得挺好吧?我在學生卡片上看到你媽媽的名字,原來她就是心潔保健品公司的董事長啊,想不到她現在做得這麼大。」「想不到你還挺關心我媽的?」「那當然,當初她那麼堅決反對我們倆在一起,我對她自然是記憶猶新的。看來你媽媽當初是比較英明的,她可能早就料到她會有今天的。所以她不能讓自己的女兒隨隨便便和一個什麼人好。哎,我聽我的前任周老師說你現在的男朋友是一個美籍華人?」「是,沒錯,你的工作做得還挺細緻的。」「這樣條件的男朋友,你媽媽應該很滿意了吧?」「我媽媽滿意不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的男朋友他自己對自己很有信心。」小杉看著韓波,似乎要看進他的心裡,韓波沒有她預期的難堪,只是淡淡地回應著:「哦,那就好。」「韓老師,你今天把我留下來不會是為了和我一起懷舊的吧?」「不可以嗎?你希望我們人前人後都裝得像是從來都不認識一樣嗎?」「最好是這樣,因為現在你是我的老師,況且回憶我們的過去也並不是件讓人很開心的事情。」「那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不管怎麼樣,看到你現在這麼好,我還是很高興。」「我也是。」兩人默默地相互凝視著,目光里含義複雜。小杉的耳邊又迴響起那首熟悉的口琴曲,她又被帶到1988年在老家福建的那場邂逅中,那天就是韓波的口琴聲把小杉帶到海邊,帶到韓波的身邊的,小杉那一聲「喂,你的口琴吹得不賴」成了他們交往戀愛的開始,可令小杉想不到的是,那場甜蜜的戀愛竟以韓波的突然失蹤而告終。而韓波腦子裡浮現出的卻是他病後出院的那天推開小杉老家院門的那一幕——人去樓空,小杉卻沒有給他留下隻言片語。兩人的內心竟是同樣深重的受傷感。他們之間究竟打了一個怎樣複雜的心結啊?芳芳和陶妮對於韓波和小杉的這場談話很感興趣,小杉回寢室后,她們拚命討論韓老師為什麼對小杉這麼感興趣,小杉則淡淡地解釋,大概韓波看到自己也是福建那邊過來的,正好有了老鄉見老鄉的熱情。星期天,小杉和芳芳跟著陶妮到她家吃晚飯,芳芳早已是陶家的常客了,她幾乎每個周末都跟著陶妮回家吃飯,有的時候乾脆就住在陶妮家。小杉則是第一次來,可她卻一點都不拘謹,跟著芳芳甜甜地對著陶妮父母叫叔叔阿姨,陶妮父母被兩個女孩兒叫得心花怒放,可是哥哥陶漢卻有些無精打采,讓陶妮感到有些奇怪。陶妮媽媽悄悄地告訴陶妮,陶漢和女朋友蘇玲玉吹了。「什麼,吹了?他們不是連結婚酒席都定好了嗎?請柬都發出去了嗎?」陶妮跳了起來,她的話把芳芳小杉還有她爸爸都吸引了過來。陶母嘆了口氣搖搖頭:「那個蘇玲玉突然又不肯跟你哥結婚了,你哥老是碰到這種人這種事情,你說有什麼辦法?」「怎麼會是這樣?她不就想要一個鑽戒嗎?我們不是已經買了給她送去了嗎?」「什麼,你們給她買過鑽戒了?」「是啊,上次聽她對我哥說沒有鑽戒就不結婚,我知道你們實在拿不出錢來了,所以我們三個把獎學金和平時打工賺的錢都湊在了一起為她買了一個鑽戒,就是上個星期的事情,她拿到戒指的時候還挺高興的呢。」陶母又急又氣:「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怎麼也不來跟我們商量一下呢?你們真傻啊,她其實是有別的人了,要鑽戒只是借口。」陶妮、芳芳和小杉面面相覷,她們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她怎麼可以這樣呢?收了我們的鑽戒還不跟我哥結婚,她太不像話了吧?」陶妮怒火中燒。「那個鑽戒多少錢?」陶父緊張地問道。「三千八。」陶父懷疑自己聽錯了:「多少?三千八?!」陶母急火攻心地不住地搖著頭:「這三千八白白丟在黃浦江里了,你們真是的!」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