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見

第一章再見

熙熙攘攘的跳蚤市場，張曉薇正跟一賣二手衣的大媽討價還價，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喂，是曉薇吧，我現在就在L大道的皇后咖啡館，你來一下吧。」

一道嫵媚的女聲透過手機，在市場的喧鬧吵雜聲中傳來。

身處鬧市中的張曉薇水色的小嘴微微一張，眸內劃過一絲詫異。

是薇雅。

當初她們做同桌時，對方沒少喝令她幫她打飯、買零食，所以她的聲音即使隔了一年、再聽到也熟悉無比。

只是……自從當上模特就再沒聯繫過她的薇雅不知現在怎麼又突然想起自己了。

看眼天邊，已近傍晚，夕陽西下。

她咬咬唇，付了錢提著袋子便匆忙跑去攔車。

正是下班時間，繁華的S市似乎比平時更加忙碌，車來車往，川流不息。

張曉薇在路邊站了近半個小時，夕陽西下，她站地腿都酸了，臉上笑容也麻了，居然一輛空車都沒攔上。

漫天霞光中，正當她彎腰揉著酸痛的腳踝，一輛低調奢華的銀灰色瑪莎拉蒂緩緩停靠在路邊。

司機恭敬地拉開車門，一穿著大氣黑風衣的男子抬起修長矯健的雙腿，從容地跨入車中。

晚霞透過車窗打在他臉上，柔化了那冷傲逼人的線條，為他稜角分明的英俊臉孔塗抹上一層柔和的色彩。

「去哪兒呢，歐總？」司機一臉恭敬地問。

「皇后咖啡館。」歐霆冰冷著一張俊臉往真皮座椅上一靠，理理風衣領口緩緩開口，嗓音低沉磁性。

砰的關門聲響起。

皇后咖啡館這幾個字引起了張曉薇的注意，抬眸瞧見這離自己不遠處的銀灰色汽車，她眸光一亮，抬腿去追。

「等一下，等一下~」

汽車已開始駛動，她只好邊追邊用力揮手喊著。

剛閉上深邃冷厲的眸，歐霆被身後不斷響起的聲音擾的心煩不已。

「停車。」他稜角分明的唇一動，冷然開口，轉頭就看見一張素凈的小臉。

只見一個穿著簡單運動衣、扎著馬尾辮的女孩一手按著車窗，一手扶著膝蓋站在那裡喘息著，一張小臉紅的像個蘋果。

「先生，麻煩讓我乘一下車吧。我也是去皇后咖啡館的。」

她小聲開口，略顯細小的眼睛柔柔靜靜的，聲音也是輕軟柔和。

歐霆濃密的劍眉一蹙，眸間陡然劃過一抹厲色。

張曉薇眸光一顫，一股寒意自體內升起，忙擺擺手解釋：「你放心，打車費我會給你的。說著彎腰從口袋裡找錢。」

司機早不耐煩了，打車？開什麼玩笑。

她見過限量版瑪莎拉蒂拉客的嗎？！這女人的腦子莫不是秀逗了！

張曉薇翻著口袋，在身上上下搜索著。

等她搜遍全身只發現剛才買衣服剩下的5塊錢，頓時懵了，一張小臉窘地通紅。

歐霆鋒利的唇角不易察覺地一挑，隨性地沖司機點點頭：想靠各種方式接近他的女人多了，裝打車的她還是第一個。

鑒於這個有創意的想法，他施恩准許她進來、膜拜他片刻。

司機立馬明白，轉頭不耐煩地朝張曉薇冷喝道：「上來吧。」

張曉薇連連點頭，急忙鑽進車裡。

收拾了一陣自己慌亂的情緒，她這才在真皮座椅上緩緩安穩下來，打量起這周圍的環境。

這座椅，軟的柔軟愜意，車內的環境，同樣優雅乾淨到讓人舒適放鬆。

還有這身邊的男人……額，張曉薇扭頭看到歐霆的側面，不覺怔住了。

這男人，剛才從外面一眼瞥去就覺得俊酷耀眼。

這麼近處一看，那刀削般冷峻完美的線條，緊繃的薄唇，漆黑的睫毛更是英俊到無以復加，黑風衣更是將他偉岸俊酷的氣場發揮到極致。

不過，觸到他陰冷的眸子，她忍不住一個哆嗦，驀地收回目光。

直覺告訴她，這男人很可怕，僅僅是一個側面卻陰沉凌厲到讓人心驚。

隨著豪車的平穩進行，她緩緩閉上眼，年少時那一段並不美好的時光又湧入腦海。

那時，薇雅以「張曉薇」的名字轉入院子。

又聰明又漂亮的她很快得到父母及鄰居們的紛紛誇獎。

上學后，兩人又很不巧地分到同一個班。

於是各種獎勵、各種誇讚都是薇雅的，她只能在旁做個安靜的醜小鴨。

這也沒什麼，最令她討厭的是，薇雅表面上美麗大方，人緣極好，私底下卻十分惡劣，經常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欺負她。

後來，薇雅還沒畢業就被星探看中做了平面模特，如今「薇雅」這個藝名在模特圈裡已是小有名氣。

而她只上了個不入流的大學，現在只做了個三流漫畫家，溫飽都是勉強才能維持。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張曉薇轉頭望著車窗外，眸內漸漸浮起一抹憂傷：哎，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那種表裡不一的女人會如此受歡迎，但現實如此，她不得不承認這種差距。

豪車在皇后咖啡館門口停下。

「謝謝，謝謝！」

張曉薇下車后連連彎腰向歐霆道了兩聲謝。

然後她直起身，迅速將5塊錢往他懷中一塞，拔腿就朝咖啡館內跑去。

歐霆一怔，五塊錢從懷內落入手中，他起抬頭，暗含戾氣的黑眸愕然瞪向張曉薇消失的方向。

這該死的女人，真把他的車當成拉人的快車了嗎？！

他濃眉一皺，修長的兩指夾著紙錢，隨手往後一甩。

下次別讓他再看見她！

那皺巴巴的五塊錢掉落於地，隨著風吹，落葉一般飄向遠處。

司機謹慎地開口：「歐總，要不，找人收拾收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歐霆搖搖頭，一拉衣領，一臉嚴肅地闊步朝咖啡館走去，大風將他的黑風衣揚起：那種不足一提的小女生，他根本連教訓的必要都沒有。

……

作為S市最昂貴的咖啡館，皇后咖啡館的裝修富麗堂皇。

金色為主調的色彩，水晶吊燈，到處透著奢華。

張曉薇差點認不出薇雅。

她挎著愛馬仕的包包，翹著修長的穿了絲襪的美腿坐在沙發上，大卷的棕色長發，身材妖嬈，妝容嫵媚。

雖然高挑漂亮的薇雅上學時就喜歡追求時尚，但完全沒有這麼嫵媚成熟，全然一副女明星的派頭。

「曉薇呀，怎麼現在才來。」

見她過來，薇雅啪的收起小鏡子，刷了長睫毛的眸子瞟她一眼：「你還是老樣子呀。」

張曉薇低頭裹了裹身上灰色的運動衣，有些拘謹地將塑料袋朝角落裡挪了挪。

上學那陣她的衣著打扮就很普通，跟薇雅就沒法比。

現在她又窮了，一點妝沒化，在混跡於娛樂圈的薇雅旁邊很不自然。

另一邊，咖啡館的貴賓包廂里，歐霆正和天軟的總裁商談。

對方是個50多歲的老外，看上去十分睿智。

歐霆十指交叉地放在身前，翹著修長的腿，神情淡漠深邃，氣場完全蓋過對方。

張曉薇有些不舒服地垂下眸吸吸鼻子，不大適應薇雅身上的香水味。

就在此刻，一道清朗動人的男聲響起，「還沒選好？」

聽著這個聲音，張曉薇的心口突然沒來由地劇烈一跳，不由地抬手捂住胸口。

這個聲音……是他嗎？

她緊張地咬住下唇，心底緊張地砰砰狂跳著，雙頰發紅。

心底一個聲音不斷地在提醒她，不可能的，他已經消失那麼久了……

可當張曉薇終於抬起彷彿萬鈞之重的腦袋，視線中映入的穆子軒那張精緻的臉讓她頓時瞠大了眸，如遭雷擊……

那一刻，四周的空氣似乎凝滯了，她甚至連呼吸都停止。

穆子軒，她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

他還是那麼清秀，似乎比以前又多了一份穩重。

只是有什麼變了，他現在的神情好冷淡，沒了以前的靈氣……

等他看見自己后，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張曉薇情不自禁地亂想著，心緒像被海浪拋起的小船，起伏不已。

而穆子軒一直一臉淡然地站在薇雅身旁，始終沒往她的方向看上一眼。

「沒呢，子軒，就等你呢。」

薇雅甜媚的聲音響起，她起身，白皙的手臂搭在穆子軒肩上，沖著他笑得嫵媚如花。

張曉薇的視線停在薇雅搭在穆子軒肩膀的手上，目光一僵。

「曉薇，這是我們學校的子軒，你應該知道吧？」

穆子軒坐下后，薇雅對張曉薇妖嬈一笑，那含笑的語氣讓張曉薇回過神來，難堪地點點頭。

穆子軒似乎這才注意到張曉薇的存在，抬頭朝她的方向看去。

張曉薇面色一僵，柔和的眸子緊張而又期待地盯著他，已如死灰的心底又悄然泛起一陣漣漪。

穆子軒卻只朝她看了一眼，淡淡地對她點點頭，「你好。」

然後便收回目光，彷彿完全不認識她般，垂眸專註地看著菜單，神情冷漠而嚴肅。

張曉薇愕然：他這種反應……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她可以想到他看到她時或許會愕然、或許會愧疚，甚至嘲諷。

但她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平靜疏離，淡漠地彷彿兩人素未相識。

這才是更讓她難受的。

張曉薇咬住唇，只有唇角傳來的刺痛提醒著她這一切是真實的。

恰此刻，服務員面帶微笑地端上咖啡。

張曉薇垂眸攪著咖啡，兩人黏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子軒，你還想點什麼呢。你點什麼我都喜歡。」

「你點吧，你點什麼我吃什麼。」

穆子軒柔聲道，體貼地舀起一勺咖啡，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著，送到薇雅唇邊。

張曉薇拿著勺子的手一顫，濺出的咖啡燙到手。

「不好意思。」她站起來：「我去趟廁所。」

她走得那麼匆忙，不小心就撞入一個堅實的懷抱，男子灼熱性感的氣息傳來，霸氣逼人。

腳下一滑，她猝不及防中伸出小手，緊緊揪住對方衣袖。

「對不起。」被薇雅和穆子軒一事攪的心緒紊亂，她頭也不抬一下，匆匆道一聲歉便繼續低著頭朝廁所走去。

歐霆幽冷的深瞳瞬間眯起，憤恨地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怎麼又是這個女人？！真是找死。

他皺眉理理被抓皺的西裝袖口，大步離開。

接下來的時間，張曉薇不知道怎麼度過的，看著薇雅和穆子軒的甜蜜恩愛，心底各種痛苦糾結在一起。

幸好，陶子的一個電話解救了她。

她借有人找為由，匆匆離開咖啡館。

……

剛進門，一條灰色的小土狗就搖著尾巴朝她衝來。

張曉薇頹喪地抱起灰灰，陶子標誌性的響亮聲音劈頭蓋臉地從卧室中傳來。

「你去哪兒了，打電話聲音那麼小！灰灰的衣服買來沒！」

張曉薇走進那簡陋的只有一張床的卧室，陶子正站在床上指著她，個子不高的她此時就像個揮斥方遒的女王。

她將舊衣服遞給陶子，兩人一起來到陽台給灰灰做衣服，以免再遛狗時兩人一狗再遭到別人的嘲笑。

剪裁過程中，陶子見張曉薇垂著眸、小臉異常蒼白，忍不住問：「怎麼了，曉薇？」

「出去一趟，怎麼跟失了魂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失戀了呢！」

張曉薇聞聲，雙眸空洞地望著前方，怔怔道：「我遇見穆子軒了……還有薇雅……」

她說著，唇角浮起一抹苦澀，心頭升起淡淡的怨恨。

陶子大吃一驚：「不是吧？穆子軒回來了？！」

又思忖片刻，她終於理清其中關係，一把扯起張曉薇，皺眉看著她，做出個加油的姿勢：「曉薇，你可得給我爭氣了。」

「一定要把子軒從那個賤人手中奪回！」

張曉薇既無助又委屈地咬著唇，半晌，泄氣般鬆了口氣：「算了，陶子。」

她雙眸黯淡下來：如果穆子軒現在依舊是單身，即使他感情淡了，她還是可以去接近他、繼續追求他。

可是……他們兩個在咖啡館都表現地那麼親密了，她還去摻和做什麼。

「什麼叫算了！」

陶子立即叉腰，咬牙切齒地沖她大吼道：「你都忘了當年我為了撮合你和穆子軒，都怎麼幫的你嗎？！」

這一聲宛如一道驚雷，劈開了被塵封的回憶。

那些久遠的回憶，塵土一般，透過記憶的縫隙紛紛散落而來……

一想到穆子軒，那個他曾經暗戀三年的男人如今和薇雅在一起，她心底的痛楚就更深。

從高三到大二，她整整暗戀他三年。

從高三校園升旗時對他的遙遙觀望，偷偷去看他參加的籃球比賽，到大學時校園的偶遇、放學后的悄悄跟隨，終於有一天被他注意到，大二下半學期時在陶子的慫恿和幫助下兩人開始逐漸接觸。

初始時，他對她並不熱情。

但期間發生的許多事情，讓他終於對她的態度慢慢有所改觀……

最後卻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自此，他徹底從張曉薇的世界消失，再也聯絡不上。

曾幾時，她也曾一度消沉頹廢，茶飯不思。

直到時光漸去，漸漸淡化了那些憂傷、也幫她塵封起那些回憶。

但今日一見，再度掀起了她心底的驚濤駭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