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凶不險

雖凶不險

箭正中邯翊的背心,所幸射到的時候,力量已弱,沒有傷到要害。御醫診治的結果,傷勢雖凶不險,應當不久便醒過來。然而兩個時辰過去,邯翊卻依然昏睡著,沒有醒來的意思。又召御醫來,這回看了好半天,臉上都有些遲疑的神色。終於,還是潘世增開口說:「應無大礙,只是青王體虛,大約過了今夜,就能醒了。」白帝頷首,「好,那麼且等到明日天亮。」很尋常的一句話,潘世增卻不由哆嗦了一下,頭上已見冷汗。隨後傷口擦洗上藥,都由他親自照料,白帝一直在旁邊看著,不肯離去。直過了戌時,依然目不交睫地守在床邊。從御醫到貼身內侍,無不來勸,怎奈連青衣的話,他也聽不進去。黎順看看不是辦法,將手邊的事交待幾句,自己去請大公主。遙遙地,只見容華宮中燈火依然,窗紙上,映著瑤英徘徊的身影。黎順不由暗嘆了一口氣。瑤英到乾安殿的時候,只見白帝坐在外屋,正望著手裡的一塊玉佩發獃。瑤英行過禮,宮女端了錦墩過來,她便挨著父親坐下了。「父王,在看什麼?」白帝將玉佩遞給她。對著燈火,玉佩透著晶瑩的碧色,奇的是,裡面天然的兩股流液,彷彿兩條游龍,隱隱泛出盈潤的光澤。「好稀罕,誰獻的?」「是先……是邯翊的親娘,留給他的東西。」白帝拿回玉佩,在指尖把握著,玉石溫潤而細膩的感覺,便像有生命似的。「那時翊兒才那麼一丁點大。」他用手比劃了一下,「真快,都二十多年了。」瑤英神情黯淡了一下,默然不語。白帝輕喟著:「你們都長大了,我也老了。」「父王哪裡老了?」瑤英挑起嘴角,裝出嘻笑的模樣。白帝若有所思地看看她,將玉佩收起來,又說:「我總想找個好時機,將這東西交給他,可是……」他微微搖了搖頭,其實有過很多次機會,可是每次話到嘴邊,總是又咽回去。總是想等他再大一點,再懂事些,可其實他早已長大成人、早已很懂事。他想,也許是自己其實並不想告訴他。他苦笑著,不無悵然地發覺,這世上沒有人能與他分擔那些久遠的秘密。瑤英有些擔心地看著他的神情,忽然說:「父王,要不,我陪你下棋?」白帝明白她的擔憂,溫存地笑了笑,說:「也好,反正我想你也是睡不著的。」內侍擺上棋盤。瑤英說:「父王,你要讓我。」便不由分說地放上三顆子。白帝苦笑:「這我還怎麼下?頂多讓你一子。」「不成不成,讓一子我肯定輸,那還有什麼意思?」瑤英耍賴地笑著,「青王每回讓我……」她忽然頓住。好像話說來說去,總會繞到這裡。兩人相對沉默著,彼此都在掩飾,眼底的憂慮。良久,白帝輕輕地說:「下棋吧。」瑤英便落了一子,白帝隨手回了一子。誰也沒有仔細去看棋,甚至不知道自己落子在哪裡,就這樣來來往往,彷彿只是將棋子一顆一顆放到棋盤上。忽然,白帝的手勢凝住了,他端詳了一陣棋局,問:「你方才走了哪裡?」瑤英仔細地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原來她將自己的眼給堵上了。「這定是父王你賴我的!」她抹亂了棋子,「這盤不算,重來!」便笑著,將棋子分揀起來。揀著揀著,雙肩忽然一陣抽搐,連忙咬住嘴唇,將頭低垂下。然而,還是有一滴水珠落了下來,濺在棋子間。白帝看著她飛快地將那一把棋子抓在手裡,無聲地嘆了口氣,「瑤英,你心裡在怨父王吧?」「不不!」她驚跳了一下,「怎麼會呢?」她扯動嘴角,想要笑一笑,卻扯下一串的眼淚來。「你怨我,那也沒什麼奇怪的……」白帝的聲音越來越低,末了化成了一聲嘆息。「父王,咱們不說這個了,說高興的事。」瑤英急急忙忙地擦了眼淚,強笑著說:「御醫不是說了?天亮他就會醒的!」「好、好,說高興的事。」白帝附和地微笑著,撫慰愛女的心。然而,直等到窗紙透白,邯翊也未曾醒來。他發起了高燒,臉色微微發青,只有兩頰泛出觸目驚心的玫瑰色,背上的傷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不必傳御醫也看得出來,他的傷勢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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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帝都京華煙云:天舞・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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