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貓館日記(四十四)
藝術團的會是莫非寂寞難耐的產物。我去的時候,他唾沫橫飛正吹得興起。莫非是個博學的人,最少在藝術團的同學眼裡是。開會的時候,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外加計劃生育,旁徵博引,東拼西湊。讓你的大腦跟著他翻飛的嘴唇變得結結巴巴。他看到我的時候,想起了我入團后,很多次沒有參加會議。他對我這種自由散漫、素質欠缺的行為極為不滿。於是隨著我的到來,嘴巴便由眼睛主導了,開會的內容也從正在講的話題轉到了大學生素質教育上來了,而且從素質教育說到了紀律,從紀律說到禮貌,從禮貌說到社交,從社交說到社會風氣,從社會風氣說到性開放,從性開放說到教育,從教育說到早戀,從早戀說到犯罪年輕化,從犯罪年輕化說到恐怖主義,從恐怖主義說到第三次世界大戰,從第三次世界大戰說到外星人入侵地球,從外星人入侵地球說到恐龍滅絕,從恐龍滅絕說到人是泥鰍變的,從人是泥鰍變得說到人性姦猾,從人性姦猾說到社會風氣,從社會風氣說到社交,從社交說到禮貌,從禮貌說到了素質教育。天啊!轉了一圈竟然又轉了回來,這種收放自如的講話藝術真有種形散神不散的意味。聽完他兜了一圈話題回到原地,再看看這幫坐在那裡開會的人。我明白了,聽一個無聊的人講話,會複製出N個無聊的人。他說完素質教育便開始批評說藝術團里有些同學很多次開會都無故缺席云云。我恍然大悟,原來兜這麼大一圈僅僅是想批評我很多次開會不參加的事情啊?我大腦里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蹦出了「幽默」這個詞。莫非長得就夠幽默了,沒想到人本身就是一個幽默。他終於表達清楚了批評我的意思時,我卻樂了。莫非開始繼續自己剛才所講的話題,我繼續陷入無聊。坐了一會兒,我開始懷念和白靜一起上自習的時光。破天荒感覺學習其實挺快樂的。看來,人還真是失去了才感覺美好。我聽了會兒,感覺莫非今天不會講出什麼值得聽的內容了,就想偷偷溜出去找白靜繼續自習。還沒等我起身,梁楓進來了。梁楓挨著我坐下。我說:「你不是自習去了嗎?」她說沒有,她去自習室其實是找我呢。我沉默無語,斜仰著臉,茫然地看著破舊的天花板,因為防滲的失敗,天花板的一角被洇得像攤尿漬。梁楓拉了我一下,說:「想什麼呢?」我說在想哪種死法最舒服。她笑了起來。我想多麼殘忍的女人啊,聽到我想死就笑。「其實,感覺和你在一起挺快樂的。」她笑完后,滿帶憂傷地說。「是啊,我的痛苦總是建立在別人的快樂之上。」「白靜挺不錯。」「二胡也不錯。」「你什麼意思啊?」「有情人終成眷屬。」「為什麼說我們就是有情人?」「因為他很喜歡你,真心的。」「真心喜歡我就是有情人,就必須終成眷屬嗎?」「最少我這樣認為。」「那我很喜歡你,真心的。」梁楓狡猾地笑了,笑中還帶著一種凄楚。「……」我愣愣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看了一眼梁楓,她正同樣斜仰著臉茫茫地看著那片黃巴巴在房頂的角落裡一圈圈暈開來的水漬,好像那片水漬里孕育著某些希望。言多必失。我正在為自己掘了陷阱,自己跳進去懊惱時。莫非點了我的名。他發現我在下面和梁楓竊竊私語,感覺自尊受到了打擊。就叫我到前面來坐。自尊過強的人就是自卑過強,這一點他差黃導遠了去了。我站起來,對梁楓說:「我到前面去了。」就走了過去。莫非旁邊的珊珊看了我一眼,挪動圓滾滾的身子讓出一個地方,讓我坐她身邊。我一直納悶這個珊珊為什麼總是要坐在前面,而且在莫非旁邊。難道是因為兩個人有夫妻相,同胖相吸?我考慮著這個問題在她的旁邊坐下。莫非說:「學校文化藝術節閉幕會的節目選定和排練工作基本成型,現在就差語言類節目。唐天你和珊珊商量一下,趕快定出來,馬上投入排練。」珊珊聽完趕快往筆記本上記什麼。我看了看坐在後面的梁楓,開始構思小品的劇本。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