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忠誠之翼

哈比人擅長造物的名聲，就和其死要錢的劣根性一般聞名娑婆海。除去用中古引擎濫竽充數，又或者偷偷把高頻雷達換成更省錢的降頻版等小把戲外，哈比鐳翼確實是一款堪稱傑作的優秀裝備。

在那為適應機師身材而特別擴展過的駕駛艙里，菲莉一邊把航行旋扭調整到定速巡航模式，一把把目光移到別到儀盤上的信封上。信封來自數光秒外的古蘭貝爾星，用植物纖維製成的古老紙張上，寫著礦物調配成的墨水文字。

一個比較有趣的事實是，雖然此刻菲莉操使著賓士星際的精銳戰機，但其祖國連斯塔，卻是一個迄今為止依舊停留在中世紀文明的古老王國。連斯塔王國擁有悠久而深厚的聖龍信仰，這幫助他們挨過冰河時期的極寒歲月，迎來了龍使降臨的曙光。

那封信來自某宮廷學士，信上提到，狼騎團根據赫克托爾演算設置在王國境內的幾座核融爐，已徐徐改變了半世紀以來的嚴苛氣候。冰山融化成河流，凍土開墾成良田，得益於機耕地的開拓，今年王國的作物收成預定會比以往翻上兩番。

翻上兩番是什麼概念，菲莉此刻還難以有切實的體悟，但可以確定的是，至少在那難熬的冬季不會再出現被餓死凍死的同胞了。對在苦難煎熬兩個世紀的連斯塔人來說，那已經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光景。

這一切，都是那人帶來的。

那人是把連斯塔從混迷戰亂中解救出來的英雄。

那人也把出身連斯塔的她們帶到超乎想象的遼闊天地。

那人將帶著連斯塔，帶著古蘭貝爾，甚至帶著翡翠龍領，奔向前所未有的嶄新時代。不光是菲莉，好多人都如此地相信著。

不久前，那人對菲莉說，希望她來擔任天騎團的代團長。

初次聽聞任命時，菲莉幾乎傻掉。對菲莉來說，被委任為代團長去統率天騎團是相當令她惶恐的事情。她並不具備像瑪秋婭那般的統率力，比起發號司令來，站在接受命令的立場對她反而是安心的事。一開始菲莉也拒絕的，不過那人再三強調希望她暫時擔任，結果菲莉也只有接受下來。

菲莉很清楚，自己並沒有那種天生立於人上的器量。即使在原天馬騎團中比她優秀的姐妹也一抓一大把，想要獲得認可就只有靠成績說話。為此菲莉拚命學習那些匪夷所思的知識與技能，無論訓練和作戰都勇猛直前，並且還因此被赫克托爾訓過好多次。

「蠢貨！你是代團長，從全局來統率部隊才你的職責！無視戰局自己埋頭猛衝算怎麼回事！？給我改過來！」

雖然帝國軍師這樣咆哮著，然而菲莉卻知道，缺乏統率力的自己也只有透過樣的形式才能去實踐那人的期望。危險是必然存在的，但就像侍奉主君的騎士不惜犧牲般的，菲莉也決定為那人捧上生命。

值得慶幸的是，到目前為止她遭遇的對手都相當孱弱，這讓她能勉強踏著那危險的鋼絲走下去。

其實想也知道，走私販子也好，沖著他們來的海盜也好，都不可能花費力氣去配置匹敵正規軍的戰力。碰上帝國全盛期的王牌聯隊，那情形大概也比蝸牛碰上水牛差不了多少。接連好幾場伏擊戰都被順利拿下，而天騎團自身的損失則微乎其微。

算上今次俘虜的走私商船，已經共有十二艘不法者淪為天騎團的俘虜，被暫時收押在殞星帶邊緣。像這樣的成績，多少能讓那人感到滿意了吧？

菲莉稍稍偏頭望向艙外，斜上方一艘宛如海螺造形的走私船被切斷動力，由幾根牽引光束拽著朝俘虜地點移去。雖然看著似乎沒啥問題，但菲莉還是推動控制舵讓鐳翼恢復到機動模式，準備往周圍星域再巡邏半圈。

「……唔！？」

就像踏破深夜的腳步，一股惡寒驟然襲來。沒等菲莉回過神，一抹朱紅耀光突然自虛空某角迸現，在半秒光陰里由左自右地橫越天際。當菲莉視線追上去時，左前方的一架鐳翼已自尾部被切斷。

「什麼人！？」

儘管還未確切認知當前狀況，但百戰磨練的反射神經已讓菲莉作出即時反應。兩發鐳射追著那紅影射過去，然而卻被紅影背後虛空吞噬。紅影似乎有著超乎預測的機動力，繞開鐳射的狙擊，將第二架鐳翼的翅膀撕裂開來。

「什麼……呀啊啊！」

通輯視窗傳出姐妹們的尖叫聲，一瞬間喚起菲莉的既視感，想起以前在連斯塔時對抗持有星際裝備的寰蛇盜獵者的時候。那時候，文明落後數個世代的天馬姑娘們也如這般處於被碾壓的劣勢。

一瞬間就解決了兩架鐳翼的紅影，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但像這樣的跨代戰鬥她卻並不陌生，更沒有退縮的理由。

「為了連斯塔！」

菲莉低吼著，一口氣把節流閥扳到極限。鐳翼揮舞著狂暴的能量之翼追上了紅影，並射出數發牽制用的鐳射。

鐳翼的突然暴起似乎讓紅影相當意外，不斷加速變向試圖甩掉鐳翼。那身姿光是看著便令人眼花繚亂，菲莉咬緊牙關，雙眼追逐著飄移的紅影，不斷向鐳翼發布著拷問機體極限性能的指令。

儀盤上彈出警告視窗，僅僅數秒的追逐已讓鐳翼的機體瀕臨解體的極限。

無視視窗警告，菲莉猛然向左扳動操制舵。鐳翼隨即以大幅偏轉閃開撲來的紅影，然後趁勢咬住了對方的尾后。

兩發湮滅魚雷從鐳翼底艙射出，拖著煌光飛向紅影。

湮滅魚雷是用來對付戰列艦級別目標的重型武備，威力超卓，但射速偏低是其弱點。那紅影明顯不是鐳射炮能對付的存在，為此菲莉不得不冒險把對方拉到不到射失的距離。

她的努力獲得了回報，兩枚湮滅魚雷先後爆炸，在虛空中挖出直徑數百米的湮蝕圈。菲莉拚命拉高鐳翼，從湮蝕圈邊緣險險擦過，然而那紅影則已被湮蝕反應所吞噬。

「呼……呼……那，那究竟是什麼啊……」

菲莉讓鐳翼停在虛空，看著那漸漸消隱的湮蝕圈驚魂晉定。

「代團長！快躲開！」

通訊視窗傳來姐妹的驚呼，菲莉愕然回頭，看到那團霧狀紅影飄浮在鐳翼背後的虛空，一抹耀眼的紅光從其深處迸射出來，並在次瞬間填滿了她的視界。

當文稻聞訊匆匆趕到格納艦時，已是兩小時后。

多虧格納艦及時趕到，兩架被破壞的鐳翼連同機師都被完好回收。儘管兩架鐳翼已無法修復，但多虧救生艙及時彈出，兩位連斯塔的姑娘並無大礙。

比較嚴重的是代團長菲莉。

她是唯一對那紅影造成傷害的人，卻也因此受到紅影的憤怒能量直擊。那股能量徹底摧毀了那架鐳翼，其衝擊也讓菲莉面臨半數臟腑出血、全身多處骨折的嚴重傷害。若是換成連斯塔的話，那絕對只有死路一條，但哈比聯邦好歹也跟帝國打了幾世紀的仗，醫療科技也進化得相當完善。

搶救回來的菲莉被施以最高程度的急救治療，總算從「瀕死」狀態中擺脫出來，但根據哈比醫師的說法，接下來能恢復到什麼程度就只有「仰仗龍姬的庇護」了。比較可能的情形，這位連斯塔姑娘或許將不得不從天騎團除名。

對剛剛成軍、尚未統合的天騎團來說，初次任務便失去代團長，那對其士氣絕對是一記重擊。事態演變至此的責任，絕對不是菲莉的錯，而在輕率下達命令的自己身上。

「太得意忘形了吧……」

文稻吐出苦悶的嘆息，低頭望著再生艙里昏迷不醒的姑娘。

因重度燒傷的緣故，菲莉半張臉都纏著繃帶。文稻仔細分辨著那記憶中靦腆少女的容貌，卻不由得慶幸起此刻菲莉尚在沉睡的事實來。

否則的話，責任感比常人高出數倍的連斯塔姑娘，肯定會扎掙著起身道歉吧？而到時候自己又該露出怎樣面孔呢？文稻無法想象自己那時將說出怎樣厚顏無恥的話，至少把這筆帳討回來為止，他都無法再心安理得地下達命令。

「抱歉讓你勉強了……」文稻低著頭，朝沉眠的代團長投以包含深刻決意的言辭。「好好休養吧，剩下的我來處理。」

囑咐哈比醫師要好好照顧菲莉后，文稻便信步走出急救室，剛剛抬起終端腕輪，便有一道緊急通訊的請求傳來。

「菲莉受重傷了！？」沒等文稻按下許可，狼騎團長那氣急敗壞的臉孔便從視窗里彈出來。「誰幹的？你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嗯？」

原本想要喝罵的瑪秋婭，被文稻掃過來的冷然眼神一戳，彷彿被踩下剎車般的住了口。皺眉打量著感覺和平時截然不同的統帥，狼騎團長在無言中領悟到這件事已不需要自己再澆油的事實。

「……你可別做太過火啊。」甚至還忍不住出言規勸。

「我有分寸的。」文稻微微頷首，目光移向遠處星穹。「古蘭貝爾地表的掃蕩先緩緩，把歐丁諾伊他們集中到琥珀館，隨時待命。」

「……狼騎團，得令。」瑪秋婭眯眼打量著上司，雖然露出有話想說的樣子，但最終還是默默把手舉到了胸前。

瑪秋婭的身影隨著通訊視窗消隱，在文稻搔著臉頰思考的當口，一蒼老卻熱烈的聲音陡然在耳邊響起。

「嘿，新兵！猜猜我從俘虜那裡問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