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盟
黃六少帶著叫化子回家,父母也沒有多管兒子之事,只是吃飯時多擺一個碗,多放一雙筷子,這叫化子雖傻雖呆,卻也分得清誰對他好,在黃家幫忙幹些力所能及之事。黃三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傻根,每次總「傻根」「傻根」叫他,叫化子沒絲毫意見,總是咧嘴傻笑。黃六少自經這事後,生性了許多,每天帶著傻根跟父母下地勞作,施肥除蟲,上街賣菜。
二個多月後,黃三少與傻根賣完菜回家,勾肩搭背在街上走著,黃六少道:「傻根,我有個夢想,種菜賣菜原來其中有大學問,是門有奔頭的生意,我想好好乾,將來起間大屋討個漂亮媳婦兒。」傻根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咧嘴傻笑點頭,口中咿咿呀呀。黃六少問道:「傻根,你想不要討個老婆,好給你生個傻兒子?」
傻根哼哼嗯嗯使勁點頭,黃六少笑罵道:「你這傢伙,一聽娶老婆便這麼興奮,叫你做事卻裝聾扮啞,滑頭得很……」話還沒說完,突然雙眼一黑,一隻大布袋從頭頂套落,還未搞清發生什麼事,後腦便挨了一棍子,昏死過去。
一盤冷水兜頭淋下,黃六少打了個寒顫醒來,發現自己雙手被綁吊在一座祠堂里,祠堂破舊不堪,日光從屋頂破洞中射進,牆壁上生滿暗綠蘚衣,身旁傻根正瞧著自己,一般的吊著晃悠。
再四下里一瞧,孫起陸成功等人便在眼前,只見他們人人神情猙獰可怖,雙眼充滿恨意。
孫起走到黃三少跟前,「啪」的一聲,清清脆脆打一記耳光,罵道:「黃六少,你王八蛋今天死定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說話漏風含糊不清,仔細一瞧,原來門牙掉了兩顆,鼻子也塌陷歪一邊,想來是被傻根打成這個樣子的。
「孫起,上回傻根手下留情,沒要你性命,你竟然還敢來招惹他,我看是你死定……啊!」一句話未說道,肚腹重重挨一拳,真把他打得氣血翻湧,弓著身子有氣出沒氣入。
「去你媽的兔崽子,我看你還猖狂到幾時!」陸成功打完一拳后惡狠狠罵道。
傻根見得黃六少被打,呀呀叫著,雙腳亂蹬亂踢,孫起冷笑道:「死乞丐,敢打老子,可真是活得不耐煩,我現下就要給你放血,瞧沒了血的人是不是還能打。」說完從鞋筒中抽出一把匕首,喝道:「抓住他雙腿抬起,把鞋襪除了。」眾無賴聞言而動,傻根劇烈掙扎,可怎奈得過人多,任憑如何奮力反抗也是無用。孫起拿著匕首在他腳板底比劃。
黃六少大聲叫道:「別!別!孫起你王八蛋有種便一刀殺了我們,這般折磨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陸成功嘿嘿冷笑數聲道:「你想得倒輕鬆,一刀殺了,豈不是大大便宜你倆兔崽子,世上那有這麼著數的事情。」
黃六少心下一寒,瞧他們這樣子,他們可不是只折磨人這麼簡單,當即叫道:「孫起,你敢動我們一根毫毛,杜少爺一定不會放過你們。」陸成功又一拳打他肚子上叫道:「等著你到杜發的夢中告我們的狀。」
一名無賴拿出一隻大碗,孫起左手舉起碗右手揮舞匕首大聲道:「各位兄弟,咱們今日弒血為盟,喝過敵人的血,以後大伙兒就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一塊干大事,發大財,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眾無賴齊聲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孫起道:「好,喝了敵人的血,咱們便在黃六少這反骨仔身上一人刺一刀,一塊兒殺了他,斷了後路,以後便只能更加齊心,共同干一番大事業!」陸成功道:「誰要害怕了反悔,現在踏出祠堂還來得及,咱們廣州十二虎不要孬種。」眾人齊聲道:「絕不反悔,絕不反悔!」
孫起叫道:「想干大事,便要每人身上負上一條人命,大伙兒共同進退。」
祠堂里十一人齊聲道:「一切聽孫大哥吩咐!」
孫起滿意點了點頭,刃尖一劃,在傻根腳板底狠狠割一刀子,頓時鮮血迸射,如泉涌般流將出來,一名無賴拿大碗接著。
傻根和黃六少齊聲大叫,痛苦與驚惶夾雜其中。
鑽心劇痛從腳板底傳來,傻根全身猶如觸電,瘋狂扭動,劇烈掙紮起來,按他的無賴被帶得前後左右擺動,繩子與橫樑摩擦發出吱吱聲上。
眾人為了制服傻根,七八個人的力量都聚在一起,重量也聚在一起兒,吊著傻根和黃六少的祠堂橫樑腐朽不堪,那裡受得多人前盪后甩的來回折騰,噼啪一聲從中斷為兩截,傻根、黃六少及眾無賴齊齊摔倒地下。斷裂橫樑乃是主梁,主梁斷落,帶得次梁椽子紛紛跌落,瞬時之間整座殘破不堪的祠堂倒塌下來,瓦礫碎磚木頭如雨般落下,砸在眾人身上。孫起和陸成功再顧不得取二人性命,逃命要緊,第一時間逃出堂外,其餘無賴也跟著狼狽逃出,包括孫起在內,一共逃出十人。二個倒霉鬼與黃六少及傻根一同被埋在廢墟底下。
僥倖逃出生天的無賴望著瓦礫碎磚斷木不斷大聲叫道:「鐵蛋,興仔,你們死了沒有?」叫了半天,廢墟下始終沒有一絲聲息。孫起道:「搬開磚頭,救他們出來。」眾人齊動手去翻瓦抬磚。
突然狂風驟起,西邊天邊烏雲一層層的堆將上來,霎時間天色便已昏黑,還沒等孫起等人想好打算,電光連閃,半空中忽喇喇的打了個霹靂,跟著黃豆大的雨點灑將下來,只打得樹葉刷刷直響。
只一眨眼間十人已全身濕透如落湯雞,孫起把心一橫說道:「咱們這就回去,對誰也不許說今天之事,大家一口咬定從來沒有見過鐵蛋和興仔,知道沒有?」眾無賴齊聲道:「是。」陸成功道:「誰要管不住口說了出來,咱們便如對付黃六少一般對付他,殺了滅口!」眾無賴身上本冷,聽了這話連得心中也寒起來,個個黙不作聲。孫起一擺手,十個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這場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半個時辰不到,烏雲散開,湛藍天空重現,天邊還掛了一條七色彩虹。
祠堂倒下時,一根椽子砸將下來,把黃三少砸暈過去,大雨澆注,將他冷醒,想伸手推壓在身上的斷木磚塊,無奈雙手被綁,木塊又長又重,其上還壓了斷牆破瓦,那裡動得了絲毫?
「傻根,傻根,你怎麼樣?」
叫了半天,沒有回應,黃三少心中無比絕望:「難道要被困死在這兒?」
這時候身旁有人咳嗽起來,聽得出是傻根聲音,黃六少大喜叫道:「傻根,傻根,你能動嗎?快搬開磚頭木頭,我動一下也是不能。」
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你個兔崽子竟然沒死,運氣可真好!」正便是孫起的聲音。原來他們一行十人回城途中見得雨過天青,便改變主意趕回來,生怕黃三少和傻根未被砸死逃出生天,那便紙包不住火要事發。
眾無賴七手八腳扒開壓在四人身上的磚塊斷木,鐵蛋和興仔都已被砸死,腦袋稀巴爛,黃三少和傻根全身血水,雖然未死,傷得卻不輕。傻根頭部更剮開了一條大口子,露出白滲滲的頭骨,甚是嚇人,一頭一腳兩處傷口血流不止,連站也站不起來。坐在地下喘氣。
孫起指揮手下將兩人架到樹下扔在地上,道:「各位兄弟,敵人血便不喝了,一人一刀弄死兩人,咱們就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成功,由你帶頭,捅黃六少一刀子。」
陸成功接過匕首,走到黃六少跟前,握刀的手顫抖得厲害。雖然偷盜搶劫之事不少干,但殺人卻是頭一回,猶豫良久,竟然下不了手。
孫起罵道:「孬種,平時吹得地動山搖雞飛狗走,當真要捅人了卻像個娘們,丟不丟人。」
一名叫作黑竺的無賴走上前接過匕首說道:「成功,你下不了手,便由我來捅第一刀,你照著做便是。」陸成功臉上掛不住,當即說道:「你別一刀便捅死了他,第二刀由我來,這兒有十人,最好最後一刀才殺死兔崽子。」
孫起道:「不錯,不能便宜他,黑仔,別刺太深。」
黑竺頭也不回道:「孫哥請放心。」走到黃六少跟前,嘿嘿笑道:「六少,第一刀你想我刺你那裡?」
黃六少在這生死關頭,不禁心慌,他倒不是怕死,死亡不過頭點地,但他們如此折磨自己,實是殘忍之極!就在不久前,他們還是在一起喝酒調戲女子搶劫財物的好兄弟,眼下卻即將被他們一人一刀!望著黑竺冷酷的笑臉,叫道:「臭狗屎,我日你老娘,屌你老母。」黑竺道:「你這張臭嘴如此令人生厭,這第一刀便先割了你舌頭下來。」孫起叫道:「不錯不錯,成功,波記,你們把他舌頭拉出來好讓黑仔下手。」
二人上前拳打腳踢,黃六少被打得無力反抗,口腔被撬開,舌頭被拉出,黑竺獰笑著提刀欲斬,突然聽得身後有人說道:「放開他!」
眾無賴一驚,回頭望去,沒有別人,孫起用眼光點了點地下坐著的傻根,一直傻不拉嘰的人竟然開口說話,可真出乎各人意料之外。陸成功被傻根踢斷腿,現下走路輕跛,對他恨之入骨,當即飛步上前往右腳他腦袋猛踢過去,眼看就要踢上,傻根突然低頭閃過,左腳一勾,勾上陸成功左腳踝。
陸成功右腳踢空本已失去重心,再被傻根勾腿,即時摔倒在地。孫起叫道:「兄弟們,先乾死這臭乞丐。」眾無賴撇下黃六少,手持棍棒圍上來猛擊,傻根雙手被綁,顧不得腳底傷口,一個打挺站起,避開迎面而來的一棍,左腿下蹲,右腳橫掃,眾無賴只是城市街頭的混混,那曾學過一招半式的武術招式,頓時幾人反應不及,被傻根的地堂腳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