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唐鷹女王(男)
每個人都是他自己的全世界。
假如讓葉陵衣來評價老三這世界的話,他會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活的像鹹魚一樣,但你這條特別不一樣,魚卵裡面像是塞了金子。
當女僕咖啡廳的大門被纖細的手指推開,門前喊著「歡迎回家,ご姫さま」的小姐姐忽然閉上了嘴巴。沉默從門口吱呀作響的轉軸開始傳遞,唐鷹小牛皮長靴落地的聲音清晰可聞。
進門以後他四下掃視,視線銳利,瞳孔像是架著一把鋒利的刀。
「抱歉,聽你說話感覺時間很趕所以開車來的,沒想到中間會堵車,到這兒之後找車位花了點時間。」他到葉陵衣這桌落座,拉開椅子發出刺耳的嘶拉聲,「現在去買衣服嗎?我沒有吃飯,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填填肚子。」
「在哪吃?」葉陵衣說。
「就這裡吧,速度快些我們可以早一點逛服裝店。」唐鷹扭頭看了葉霜霜一眼,小姑娘眨著眼睛,嘴巴微微張開,有點想按哥哥的意思叫一聲姐姐。
「菜單。」他輕聲吐氣,於是發愣的世界瞬間開始恢復嘈雜,緊盯著唐鷹臉龐的女僕妹子彷彿才反應過來一般走上前去,雙手遞過淡粉色萌萌噠的菜單。
落座的客人們幾乎同時鬆了口氣,沒人能夠理解剛才那禮節般的沉默是怎麼回事,就像你混進宮殿參加聚會,從宴席上夾了龍蝦、牛排和鵝肝,一個縮在角落裡就著葡萄酒大吃大喝,可在某一個時刻到來的瞬間,耳畔糅雜在一起惡意的譏諷、奉承與閑聊統統消失不見,整個大廳靜若死域。
國王從高台上垂下眼睛,那眼睛修長而冷冽,漠然如同冰鎮的香檳。
說完「ご姫さま」的迎賓女僕眉間滴落汗珠,唐鷹從進門之後再沒看她一眼,從進門開始那個男人眼神劃過目標以外的時候都像刀割,目標是葉陵衣和葉霜霜,他答應幫他們挑選衣服。
「一份咖喱牛肉燴飯,一份茄汁燴飯,」唐鷹拿著菜單,側著頭問葉陵衣,「你妹妹喜歡吃甜么?」
葉陵衣轉頭看向葉霜霜,霜霜點點頭,於是他將菜單遞迴女僕,說話的聲音乾脆利落,「一份蛋包飯。」
葉陵衣看著誠惶誠恐接過菜單的女僕,趴在桌上對他搖頭笑了笑,「你還是這個樣子,讓我想起當初在寢室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唐鷹挑著眉,那張娟秀的表情這時候倒流露出點點自然的色調,然後他看見葉陵衣把桌上唯一的飲料推過來,漫不經心地說:「嘗嘗看,萌星之吻,為了表示感謝特意給你留的。」
唐鷹看著被子里渾濁的半凝固態液體,一愣,「這是飲料?」
葉霜霜彷彿想要開口,但是葉陵衣用視線成功制止了她,點頭道:「是啊,特價送的,我妹妹的那杯喝完了。」
「這樣啊……」唐鷹將信將疑地咬住吸管,在葉家兄妹期待的眼神中,用力一嘬……
很難形容當葉陵衣看到這一幕時心中的感受,名為唐鷹的男人推開女僕咖啡廳的大門,伴隨身後冷空氣呼嘯的霜冽踏在楠木地板上,他環視四周,女王一般的氣勢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人們看著他走到自己旁邊的座位,點餐,挑眉,將修長的右腿搭在同樣修長的左腿上,右手撐住下巴,喝下他遞來的飲料。
然後直接噴了出去。
「噗……咳,咳咳。」他反手按著自己的嘴巴,猛地朝葉陵衣瞪了一眼,但收穫的卻只有幸災樂禍的嘲笑,名為葉陵衣的男生避過飛濺的汁水,幾乎要將整張鼓起的臉龐埋入雙臂之中,放肆地嘻嘻哈哈。
「哥哥……」旁邊的葉霜霜也有點忍俊不禁,但至少小姑娘和唐鷹的熟稔程度還沒有那麼高,所以剛剛一樣被鎮住的她只是悄悄推了推笑得不能自已的葉陵衣的肩膀,示意現在女王大人的表情已經難看到一定境界了。
「好吧,玩笑到此為止好了。」葉陵衣抬起頭,神情肅穆,語言莊重,彷彿剛才那個幾乎要笑成傻嗶的傢伙只是花錢請來的一介替身。
他用紙擦乾淨桌子上和地上的液體,勾著嘴唇,淡笑對眯起眼睛的唐鷹道:「抱歉,但每次和你出門吃飯的時候,其實我們三個都想這麼干來著……」
「哦?嚯嚯嚯……」女王發出意義不明的奇怪笑聲,然後突如其來地彈出手去,一手刀敲向葉陵衣的頭頂。
這是唐鷹慣例的懲罰措施,以前每當蕭以信覥著臉表示「老三你穿女裝出去援交給寢室撈些外快吧」的時候,每當劉岳認真而嚴肅地說「要不你假裝一下我女朋友回家能多拿點零用錢」的時候,每當葉陵衣以筆擊唇自言什麼「娘娘啊我現在卡文呢要不你穿裙子跳支舞吧」的時候,他都會以一發必中且必痛的手刀終結這些騷男人不切實際的幻想,並且在事後冷著臉再三強調——老子是個純爺們!
可這次,葉陵衣面對飛速砸來的手刀,竟然下意識側身讓了過去。
「誒?」唐鷹一愣,雖然不是什麼出名的世家,但他好歹也是從小習武,苦熬過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練家子,就算再怎麼放水,普通人也不可能避過他的一擊……
「誒?」葉陵衣也一愣,眼看一隻細美如璞玉的纖纖秀手劈掌為刀從自己鼻尖劃過,風起雲湧地砸在空氣上面,獃滯半晌,甚至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哥哥!」倒是一直在一旁看著的葉霜霜驚叫出聲,急忙上前將葉陵衣從唐鷹的手刀下拉開,同時小心翼翼地按著他右手手心,問詢道:「哥哥你……沒事吧?」
「啊……沒事……」葉陵衣眨巴眨巴眼睛,唐鷹收回手,二人對視一眼,都沒明白剛剛那個瞬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零一,你……」唐鷹遲疑了一下,還是放棄和葉陵衣聊關於習武方面的事情,畢竟這種東西不能一蹴而就,葉陵衣方才的一避也不過只是個巧合而已。
「卧槽!」倒是葉陵衣目光一亮,低聲自語道:「難不成,死亡與黑暗之神封印在我體內的力量已經泄出了一個缺口……」
「那是什麼糟糕的神明啦。」唐鷹翻了個白眼,「為什麼中二病構思設定的時候一定要往黑深殘那方面靠呢?斷掉一隻手大喊王之力……血啊死亡啊骨頭啊什麼的。」
「額……」葉陵衣想了想,「可你覺得一個正直又和諧的神明把力量封印在自己體內的設定,不會有點奇怪嗎?」
玩鬧過後,剛才那一手刀的事情兩人都沒放在心上。
「不覺得啊。」唐鷹說。
「好吧,那我試試。」葉陵衣閉上眼醞釀了半天,忽然睜眼捂住自己的手臂,嘴裡凄烈地喊叫著,「啊!我的手,我的……力量,不!後宮與把妹之神的神力正在……啊!」
啪!
第二發手刀準確命中了葉陵衣的額頭,唐鷹滿意地收回自己的手,冷笑道:「神特么正直又和諧……」
「喂!是你讓我這麼設定的好伐。」葉陵衣捂著腦袋,抬頭瞪著他。葉霜霜在旁邊心疼地吹氣。
「一個光明神系中只有後宮與把妹之神的世界,讓它毀滅掉算了。」唐鷹冷冷地吐槽。
「喂,這可是男孩子的夢想……」
「那就讓這夢想……」唐鷹說,清麗而精緻的臉龐緩緩抬起,粉唇點蘸,瓊鼻微舒,「毀滅掉算了。」
在這個瞬間,葉陵衣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幅奇怪的畫面,唐鷹身著華服,戴著發簪,同樣完美的臉龐從他模糊的視線中一點點遠離。那臉龐沾染著猩紅似濃漿的血氣,悲切至極的聲音下,星眸正滑過兩行淚光。
「你們……別死。」
他一怔,再度抬眸的時候看見唐鷹拿吸管撥弄那杯沒人敢喝的萌星之吻,表情女王得好像他看到的凄美模樣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瘋了。
夢境?葉陵衣蹙著眉宇,但自己的夢境中從未出現葉霜霜以外的角色,在那個被蟲族入侵的殖民船上,他見到最多的永遠只是人們支離破碎的屍體。
「啊,對了零一。」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唐鷹鬆開吸管對他說道:「你先前一直等著的那個回執寄過來咯,寄在寢室里……」
「輕小說作家聯合會的?!」葉陵衣瞪大雙眼,追問道。
「對。」
「額……你看過沒有?」他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唐鷹。
「沒有。」女王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老幺啊,會去翻別人的東西。」
老幺也就是蕭以信,他在寢室里年紀最小。
「老幺也只是翻零食而已吧……」他微微舔了舔嘴唇,突然感到了一絲緊張。
「怎麼,很重要麼?」唐鷹說。
「嗯……事關我未來究竟能不能成為知名的輕小說出版作家……」葉陵衣嚴肅道,他習慣一卷一卷的敘述故事,所以主要的收入來源是雜誌社還有實體出版后的分成。
「哦,這樣啊。」唐鷹不置可否,點了點頭,道:「那正好,我出門的時候把那玩意拿來了,現在放在車上。」
他將車鑰匙甩在桌上,打了個哈切,「你要等不急的話,現在去拿也是可以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