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夢十年

「這兒好黑……這是哪？」

浪蕭猛然睜開雙眼，他腦袋有點昏沉，並不是很清醒。

睜開的雙眼上傳來異樣的觸覺，彷彿是被一層薄紗覆蓋，所見只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四周一片靜謐，什麼也聽不見。

這感覺——就像是漂浮在世界之底。

是的，漂浮，這具身體就像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微微托舉著。

「好冷。」

周身肌膚反饋著冰涼的觸感，浪蕭隨意地舞動了一下四肢。這個舉動立馬讓他的身體變得失去平衡，那股柔和的力量似乎只是出於反作用力，便讓他整個人轉上了半圈。

這一下他聽到了聲音，耳朵就像被什麼堵塞一樣，傳來「咕隆隆」的模糊水流聲。

水流聲？

對了，自己是在水裡面。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浪蕭在腦海中回想。

也許是剛醒來的關係，浪蕭記憶有點模糊零散。

他努力在理清頭緒，但還沒等他找到相關記憶，稍微變得清醒了些的大腦忽然條件反射地意識到一件事情：「我在暗無天日的水下，無法呼吸，很快就有可能憋死！」

必須快點游到水面上去！

精神緊張之下，感覺肺中氧氣已盡的浪蕭再也憋不住，猛嗆了兩口水。

帶著鹹味的涼水灌入鼻腔雖然叫人難受，卻也令浪蕭的頭腦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當記憶重新被找回，並整理歸位，浪蕭身處水底的原因和水中缺氧的窘境都得到了解決。

這一切都要從十年前說起——

十年前，梵天城，浪家。

梵天城是梵宇星八大王朝之一的東煌所屬超級巨城之一，而浪家則是梵天城中一大豪族，也分別是浪蕭出生的地方和所屬的家族。

浪蕭的父母是浪家外圍旁支，在浪家地位不高，每年卻要在形象上花費不少資金粉飾自己浪家身份。

浪蕭自幼天資聰穎，被所知者譽為智慧超越年齡的神童，在同齡學童中更是流傳著「測試從不丟分」的滿分傳說。

有些人視他為天才，有些人視他為怪物。視他為天才的人對他青睞有加，視他為怪物的人看著他總覺得如鯁在喉。

情況在浪蕭十一歲那年發生改變，那一年新任導師在一次測試中判決浪蕭測試舞弊，隨後更曝出學院數位前任導師在過往測試中與浪蕭聯合作假的新聞。

作為當事人的少年多次反駁未被理睬，聲援他的一位同窗好友更是在那一學期結束后離奇失蹤，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公開表示對浪蕭的支持。

新導師對他的差別對待必然是受人所指使，但浪蕭至今不知道當初是誰在針對著他。他只知道自己這一生從未有一次作弊，並且自那以後他開始對導師失去信任轉而自學課程。

雖然在那次事件後浪蕭再沒拿過各科測試滿分，但依然長期名列前茅。

畢竟測試也是眾多導師交替監考，使絆者也沒法每次都人為篡改成績。

十四歲那年，測試項目變得越來越脫離教材範疇，但浪蕭靠著自學成才，依然能做到遊刃有餘。

可是最壞的情況還是在他十六歲那年發生了，他被劃分至特別教室，全班皆為無心學習者，更糟糕的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特別班和普通班的教材變得完全不同。

十七歲那年，決定家族少年少女們命運的全國大考舉行。

文試那天，浪蕭真的懵了，根據普通班教材所編寫的測試題完全脫離他所學範疇，即便擁有過人才智的他依然有為數不少的問題難以準確解答。

而武試那天前夜，他卻遭遇神秘人追殺，雖然最後成功逃脫，卻在考試前夜耗費大量體力，並被襲擊者擊中一掌導致經脈紊亂。

以這般情況參加考試，結果可想而知，浪蕭文試與武試都只得到了一個平庸的成績。

曾經那個追求完美的人，自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希望藉助父母的力量幫他贏得一次來年重考的機會。

但他不會有這樣的機會，至始至終，從最開始的舞弊傳言到這一次全國大考，這麼多次，他卻重來沒有得到他們信任過。

父母的不信任比一切其他人的流言蜚語都要讓他難受百倍，他不知道他們為何不肯信自己的兒子。

他出離憤怒甚至無可發泄，漸漸地越發感覺此生悲哀。

這一生，他從不拾撿他人遺落在地上的金錢什物，卻被譏為有錢不要的傻瓜。

這一生，他對愛慕他的眾多女子相敬如賓，卻被斥為不解風情的獃子。

這一生，他於文武兩道悟性非凡，為人謙恭自律，卻被批為考場舞弊，不值取信。

「啊，人生的滋味真是苦澀……」

十七歲的少年在經歷過這些事後心性轉變，他變得鬱鬱寡歡，遠離塵世。

他原有的夢已碎，已經無可實現。

少年孤寂的身影離開了梵天城中心，他開始頻頻出現在梵天城周圍的各處湖泊當中。

浪蕭開始喜愛待在水中的感覺，尤其是整個人的身體沉浸在水下的感覺。

在水中暢遊，能讓他感到一絲自由的滋味。

將身體沉浸在水下，摒除塵寰，那份寂靜感，能讓他暫時忘卻人世間的悲哀。

日復一日的，浪蕭流連於各大湖泊之間。

而梵海湖，這個梵天城邊際默默無聞的小湖泊則是浪蕭最喜愛的地方。

梵海湖位在梵天城邊緣地帶，湖泊面積並不是特別大，但卻很深。周圍風景算不得十分優美，地方卻十分幽靜，水質更是十分清澈。加之鹹水湖的原因，湖水缺少流動，如同一個被遺棄的古井少有波瀾。

梵海湖鹹鹹的湖水帶著微微的苦味，就和海水一樣。這裡人跡罕至，就像是浪蕭專屬的巨大泳池。

為了能在水下待的更久，浪蕭能保持的憋氣時長越來越久，經過不斷的鍛煉，這個時間從2分鐘變成3分鐘，再從3分鐘變成5分鐘，5分鐘變成10分鐘……這個時長在浪蕭的堅韌訓煉下，就好像是沒有極限一樣，不斷地變長著。

半年之後，浪蕭一次憋氣已經能在水下待上近一個鐘頭。

除了訓練憋氣外，浪蕭也訓練自己的抗壓能力。水越深的地方水壓就會越大，初期潛水越深便會越是讓人不適應，不過經過半年適應，浪蕭現在已經能自如地下潛到大約500米深的湖底。

感覺條件已經具備，那一年最後一天，浪蕭開始實行他蓄謀已久的危險修鍊計劃。

他亦如平時一般跳入湖底，但這一次他可能再也不會回到岸上了。

他這次修鍊的是一個從未有人嘗試成功的危險之術。如果進行的順利，這一次他將會在湖底睡上十年之久。而在睡夢中，他的神魂將探視入微，引導自己的身體進行一番巨大的改造。

這一系列改造包括完成龜息、辟穀、空閃等諸多目標，尤其是無需空氣直接攝取水中氧氣的龜息之法，和不需進食靠直接在水中奪取養分的辟穀之術，更直接關乎他的生死。

他的神魂將處於一個類似於出竅的狀態，在漫長的時間中一遍遍在他身體各處推演、改造。

如果中途放棄或者失誤過多，浪蕭將會再無醒來的機會。

這一場「夢中修鍊」是一場豪賭，但他早已不在乎自己的賭本。

「別了，梵天城，還有這讓人痛苦的世界。

如果我失敗了，這一別便是永別。

如果我能成功，我們十年後再見，到時候我將練成這龜息之術。

也許……我更希望不再醒來。

畢竟，我討厭這世界醜陋的嘴臉。」

如今，顯然是十年匆匆已過，浪蕭已自沉睡中醒來。

靠著回歸的記憶，浪蕭開始嘗試運轉龜息之術，缺氧的窒息感很快消失。

浪蕭活動四肢，奮力向上方游去，減壓病的問題早已被他克服，他並不需要顧慮遊動的速度。

因為神魂對身體的持續改造，浪蕭的肌肉並不像一具沉睡多年的軀體那樣萎靡無力。

它運轉夢中完成的空閃之術，一瞬間便向上竄出數十米之遙。

「梵天城，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