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欸,不是吧?那麽厚的一本,我怎麽背得熟?」安寧皺眉,目光探究的看著孟晨曦,這人不會是公報私仇吧?
「以前,我只要一個上午就背完了,你都看兩天了。」
「你昨天才給我的,哪來兩天?」安寧抗議。
「昨天、今天,這不是兩天嗎?」
「來了、來了。」嚴大海拿著三塊小木牌出來,並好奇的看著他們,「你們吵架了?」
「哪有徒弟敢跟師父吵架?所以,沒有!」安寧看向那三個小木牌,「里正,這是什麽東西?」
「你們母女三人的戶籍,今天鎮上剛送來的。」嚴大海遞了過去。
安寧接過,仔細一看,這才發現上面各寫了她們母女三人的名字——戶主:顧禪;長女:顧安寧;次女:顧安樂。不再是施安寧,也不是安寧。她彎唇笑了,如獲至寶般的收妥,「謝謝里正。」這麽簡單的一塊小木牌,就是這古代的身分證了吧?
「你這丫頭,跟里正還客氣啥?」嚴大海笑了笑,「回家去吧!家裡還有客人等著,吃飯的人又多,夠你忙的。」
「好,那我們先回去了。」
回顧家的路上,施大富從一旁草叢躥了出來,砰一聲跪在兩人面前。「孟公子,求你高抬貴手,放我娘一條生路吧。她年事已高,在牢里是要了她的老命啊!」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磕頭,鄉間小路的小石子很多,不一會兒,他的額頭就磕破了,「孟公子,我知道你的本事高,求你跟卜大人通融一下吧。只要放我娘出牢門,讓我施大富做什麽都可以。」
今天一早,他去打聽了楊氏和施大貴的情況,兩人的慘狀讓他觸目驚心。牢房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楊氏本就腳不方便,現在腿腫了兩圈,再這麽下去,怕是得死在那裡;至於施大貴,他不想求情,這弟弟作惡多端,死了就死了,何況他也知道,求也沒用。
「這是官府的事,我怕是插不上手。你求錯人了。」孟晨曦說完,繞過他就走。
施大富抓住了顧安寧的腳,聲淚俱下,「安寧,不管我娘做了多少錯事,至少她沒讓你喪命。若是我娘真的狠毒,她也不會留你長這麽大。她只是貪心了一點,害人性命之事,她是做不出來的。求求你,救救她吧。她在牢里已經生不如死了,這些懲罰夠了。」
顧安寧原本想要抽腳離開,可細想之下,施大富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楊氏真能狠心害人性命,原主也長不了這麽大,說到底楊氏就是貪心、嘴毒。打了板子後,楊氏和娘家那邊的關係也壞了,如今想想,似乎罪不致死。
孟晨曦停了下來,蹙眉,扭頭看向她。
顧安寧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孟晨曦已目光冷冽的瞥向施大富,那如刀般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緊抓著顧安寧的那隻手給剁了,「鬆手!」
施大富打了個哆嗦,如觸電般的鬆開手。
顧安寧小跑過去,站在孟晨曦身側。
施大富絕望的看著他們,心裡想著得回家準備棺材,也許過不了多久就用得上了。
「念在她沒有起過殺意,我可以饒她一命,不過,如果她敢再生事,那就連同你們一家,死路一條。」
「謝謝孟公子、謝謝孟公子!」施大富不停的磕頭,一再保證,「我一定看住她,不會讓她再鬧事。」
孟晨曦點頭,「你來,我寫信一封,你帶去給卜知縣。」
「是,謝謝孟公子。」施大富開心的又磕了幾個頭。
顧安寧抬眸看著孟晨曦,「謝謝!」
「這算不算又欠了一個人情?」他似笑非笑的道。
「算!我欠著,將來一定還。」
「你明白,我要什麽的。」
孟晨曦的黑眸晶亮,彷佛是兩個漩渦,顧安寧怔怔的看著他,覺得自己彷佛被那雙深邃的眼眸吸了進去。
孟晨曦蹙眉,伸手朝她前額敲了一下,「走啦!發什麽呆?收了個這麽笨的徒弟,真是上輩子作孽啊!」
聽著他的嘀咕,顧安寧翻了個白眼。「知道!我會做一個不讓你丟人的徒弟。」
孟晨曦聞言,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快步走了。
顧安寧愣了下,難道不是?他不是一直將這件事掛在嘴邊嗎?怪人!哼!
孟晨曦回到顧氏家,看到坐在木樁桌前的馮致遠時,眸光閃了下,隨即當他是透明的空氣,施施然的從他身旁繞過去,逕自回房。
小年驚訝得瞪大了雙眼,指著孟晨曦的背影,結結巴巴的道:「公子,他怎麽進安寧姑娘的屋裡了?」
馮致遠也困惑的搖搖頭。
顧安寧隨後到家,看著院子里的人,有些頭大,但還是走了過去,「馮大公子。」
馮致遠聽到朝思暮想的聲音,渾身一震,緊張的笑著扭頭看去,「安寧姑娘,此行多有冒昧,在下聽聞伯母和令妹身子不適,便過來看看。」
「馮大公子,坐。」顧安寧落落大方的伸手,讓他坐下,動手重沏了一壺茶,換下他面前的冷茶,「馮大公子,請用茶。」
「謝謝安寧姑娘。」馮致遠連忙端起茶來喝。
院門口,施大富站在那裡等孟晨曦,他不敢擅自進顧家大門,就怕惹了顧安寧不高興,讓那封救人的信飛了。
「安寧,進來!」屋裡傳來孟晨曦清冷的聲音。
顧安寧抱歉的看了馮致遠一眼,「馮大公子先喝茶,我進去看看。」
「姑娘先忙。」
顧安寧進屋,見孟晨曦正把信往信封里裝,他輕瞥了她一眼,語氣古怪的道:「又是泡茶,又是聊天的,你可真行啊!好了傷疤忘了疼?不怕讓人誤會,明日又有人來下聘?」
「人家只是好心來看望,沒別的意思。」
「他告訴你的?」
「有眼睛都看得見。」顧安寧故意氣他,反正他們倆就是這樣,說不上幾句話就會開始鬥嘴。
「真行!以後惹了事,別想我替你擺平。」
孟晨曦氣得想咬她,沒想到不用他咬,一個小人兒已撲了過去,抱著顧安寧的大腿咬了下去。
「啊!」顧安寧吃痛,叫了一聲。
發現竟是顧安樂咬人,兩人傻了,她怎麽咬人?
「安樂,你乖,鬆開姊姊。」孟晨曦哄著她。
但顧安樂卻像是被惹怒的小狼崽,緊咬著不放。
顧安寧低頭看著她,忍著痛,輕揉著她的頭髮,「安樂,如果咬姊姊,可以讓你消氣的話,那你就咬吧。還是你想打姊姊,姊姊蹲下來讓你打?安樂,別再把自己封閉起來了行不行?娘現在還不能下床,但是她很想看看你。你心裡若不痛快,就咬姊姊、打姊姊,然後罵出來,好不好?若是你把自己憋壞了,姊姊和娘都會很心疼、很心疼的。」
顧安樂不鬆口,但眼眶紅紅的。
顧安寧被她咬得直冒冷汗,讓孟晨曦瞧著十分心疼,直覺就想捏住顧安樂鼻子,強行讓她鬆口。
「別動安樂,讓她咬!」顧安寧制止他,安樂一定是心裡不痛快,不然不會這樣。
孟晨曦蹙緊了眉頭,抽回手,靜靜的看著顧安樂開口道:「安樂,大哥哥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並不是真的生姊姊的氣。你爹的事,不是你姊姊的錯,如果你姊姊不那麽做,你們母女三人都會被逼上絕路,所以你只能選一邊。一邊是姊姊和娘,一邊是爹,你選哪邊呢?」
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大概知道顧安樂的心結了。她很不安,因為她知道她和顧安寧不是親姊妹,她也知道了施大貴的下場。血緣是很奇妙的東西,雖然她恨施大貴,但饒是再恨,他終究是她親爹,所以她無法像顧安寧那樣對待施大貴。過去,顧氏對待顧安寧和顧安樂的態度一向不一樣,儘管她清醒後也十分疼愛顧安樂,可這個早熟的孩子,她的心思既細膩又敏感,她很害怕施大貴不在了,顧氏和顧安寧有一天也會撇下自己。
顧安寧聽著孟晨曦的話,瞬間明白顧安樂的心思,她既心疼又生氣,溫柔的揉著她的腦袋,道:「傻安樂,無論何時何地,姊姊和娘都不可能不要你的,你怎麽會這麽想呢?咱們是從一個娘的肚子里生出來的,咱們是親姊妹。」真是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