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人窮了(1)

20世紀80年代中期至今的20年中，法國人開始變窮，數字可以作證。據1996年公布的統計數字，接受天主教會救濟的人越來越多，這個慈善機構1995年接待了180萬人，比1980年增加了三倍。其中巴黎大區的貧困戶特別多，而北部諾爾加萊省貧困戶的增長率達50％。這些貧困戶中，83％是法國人，半數是女性，76％是城市居民。貧困戶年齡越來越輕，61％不到40歲，其中46％為25歲至39歲之間，每五人中就有一人每天生活費不超過5歐元。比上不足另據法國15個消費協會的報告，全國5800萬人口中有1200萬人生活在貧困中，他們困難到沒錢付房租和水電費，無力支付醫療費。和以前法國人緊縮開支不同，那時他們是少買大件，現在日常生活開銷都成了問題。拖欠的債務日重，每年達17萬件，令人憂心。僅法國電力公司一年就發出67萬份電費赦免單。但這些協會仍希望擴大補貼，減輕貧困戶水電、交通和電話等開支。實際上，這些費用在家庭消費中占不了多大比重，但已經開始讓人吃不消了。我認識的法國朋友中，幾乎沒有不抱怨經濟狀況惡化的，而他們都是中年人，有不錯的職業。一位政府高級官員跟我談起來，說他賣了原來的公寓，再買一套大點兒的公寓，結果原來的房子出了問題沒賣掉，新買的房子合同已簽不能不買，使他備感窘迫。家裡沒有錢出去度假，請客也儘可能少去餐館。這裡應該提到的一個因素是，法國房地產價格自20世紀90年代初期不斷下滑，有的地方貶值40％多，一些大的房地產商紛紛倒閉，到目前十多年了，銀行為此產生了巨額虧損。房產在法國家庭資產中佔了一大塊，房產貶值就是他們財富的流失。他們都是貸款買房子，背負著巨額債務，一旦失去職位，不僅貸款無法還，房子還會被銀行收走。作為外國人，感受最深的是法國的家庭消費。1985年第一次來法國時，覺得什麼都貴，但商店裡生意總是那麼興隆。法國人那時什麼都肯買，也亂花錢。現在，被調查的法國人43％設法不花不必要的錢，他們開始找物美價廉的商品，學會等待，熬到大減價季節才買東西。他們還學會選擇，比較法國人窮了各家的質量和價格，再決定是否購買。當今社會有一流行說法，買東西要買「優化質量價格比」，即質量好價格便宜的東西。20世紀80年代似乎沒有這個詞，當時認為貴的就是好的，一分錢一分貨。多年來一些消費品價格變化不大，有的甚至便宜了。十多年前100歐元買一套化纖男西裝，現在這些錢在減價時可買一套全毛西裝，運氣好的話加點兒錢還買得到好牌子。買東西比較價格是中國人在外邊的習慣，大家常拿一年前的價格來比較，不過總能找到和上一年同樣價錢的東西。工作中也感到法國逐漸變窮。兩年前一個銀行家請我吃飯的時候，告訴我他們請客吃飯有標準，不能超標。我們中國人對吃飯標準習以為常，因在國內請外賓吃飯一定不能超過限額，但法國一頓簡單宴請訂標準以前沒聽說過，而且還是大銀行。法國旅行社辦對華旅遊，價格也壓得越來越低，一位朋友告我，他組織的去華工作兼旅遊團，每人1500歐元，來回15天，去三四個城市，包國際往返機票和中國城市間機票，住酒店及包早餐。他問我貴不貴，我說連我都找不到這麼便宜的價格。從另一角度，法國的變窮還表現在兩方面。縱的方向，年青一代比他們父輩窮，橫的方向，其他國家經濟開始趕上法國。1975年時，據法國統計暨經濟研究所的材料，60歲以上老人是全國人口中最窮的。現在則是年輕人處於底層，1993年30歲以下的人平均年收入2萬歐元，低於60歲至69歲的人平均年收入（2·5萬歐元）。法國近百萬個40歲以下家庭生活在貧困線下，其中約40萬家庭因父母的援助升格到貧困線上。最富裕的人中10％拿出大筆錢給子女，但最窮中的10％也是最得不到幫助的群體。當然，說法國的貧困並不是吃不飽穿不暖式的，而是講他們沒有多少基本開銷以外的錢，這對崇尚享樂的法國人來說，已經是很大的不幸了。比下有餘橫的方向從國家比較上看，讓法國人感到安慰的是，它仍是歐洲中等富裕的國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歐洲最富的仍是瑞士，然後是北歐諸國及德國，最窮的是領土在歐洲只有一小部分的土耳其，其次是羅馬尼亞。全球傳統比較中公認富裕的歐洲正在被新興國家趕上，亞洲如中國香港、新加坡人均收入已超過歐盟的葡萄牙和希臘。台灣人曾豪氣地講，他們15~20年後生活水平將超過法國，這話不使人驚訝。法國的財經專家講，在法國有40萬歐元資產才能稱為富人。40萬歐元相當40萬美元，在中國的香港、台灣，以及新加坡擁有這個數量資產的人為數不會少。僅以香港為例，在那裡買套大一點兒公寓的錢可在巴黎周圍買一棟獨立洋房。一次我去銀行存800歐元現金，女職員關心地問我帶這麼多現錢出入不怕危險嗎？使我突然意識到幾百歐元在法國已是不小的數目。因為她又說，法國人很少拿這麼多現金存銀行，有的人用幾歐元開戶，她也接待。我向她解釋中國的消費習慣，沒有私人支票，使用銀行卡也是近幾年的事，大家揣著一兩千元上街很平常，買大件幾萬元都使現錢，她聽了直聳肩。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