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楔子2

丁小傑一邊咒罵著白天的客戶,一邊飛快地開著貨車往家裡趕。像他這種從小地方來大城市打工的人被歧視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是像今天這個客戶那麼孫子的也很少見,害得他都快半夜了還沒能回家。心裡惦記著獨自在出租屋的妻子和女兒,丁小傑踩著油門的腳不自覺的又加大了些力度。

就在他經過一個轉彎口的時刻,一個人影突然飛了出來,丁小傑來不及反應。只聽見「嘭」的一聲巨響和尖銳的剎車聲同時響起,隨之而來的巨大慣性和猛力撞擊讓丁小傑短暫失去了意識。貨車衝上了對面車道的綠化帶,被護欄格擋著才沒有繼續衝進人行道,幸好是在半夜時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和車輛才沒釀成更大的悲劇。

可眼前的狀況對丁小傑來說已經是天塌的悲劇了,雖然他剛才根本就沒看清自己撞到的是什麼,可憑直覺他也知道那肯定是個人。他仍然保持著緊握著方向盤,奮力踩下剎車的姿勢,沒有察覺到頭上傳來的陣陣疼痛和流下的鮮血。丁小傑不斷在心裡反覆地思考,剛才自己超速了嗎?那個人是突然飛出來的吧?有其他人看見嗎?自己要是出事了,妻子和女兒怎麼辦?

丁小傑的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頭腦里漸漸地只剩下三個字,「怎麼辦?」。開車逃逸?可他現在不僅全身抖得厲害,車還撞成這樣。不論他如何掩飾,這車開出去就是一個大招牌——「我出車禍了」,很快就會被交警查到的。下車看看傷者?不管對方死沒死,他都死定了,電視上經常報道的車禍賠償動輒上百萬,他連十萬也拿不出來啊。再說萬一他超速了,那可就不是賠償就能了事的。無論怎樣似乎都只剩下死路一條。丁小傑泄氣了,索性也不再去管顫抖不停的手腳,癱坐在駕駛座上等待死神的判決。

不知過了多久,交警終於出現了,他們把丁小傑從車上拽了下來,一邊讓一起到來的醫生處理他的傷口,一邊試圖了解情況。丁小傑彷彿整個人都沒了魂,獃獃的任憑處置完全不做聲。直到他聽見另一邊的醫護人員說,「女人和孩子都是當場死亡,可惜孩子看起來才2、3個月。」丁小傑頓時激動得大喊,「不是的,不是我撞的,她們是突然飛出來的,我根本來不及剎車。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撞的,不是我撞的。」

詢問他的交警粗魯的把丁小傑按回了救護車裡,訓斥道,「是不是你撞的我們自然會查清楚,你瞎嚷嚷什麼,給我坐好,老實回答問題。」可丁小傑哪裡聽得進出,掙扎著繼續叫喊,「不是我撞的,真的不是我撞的。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相信我。」醫生在一旁只能也加入控制丁小傑的行列,並以一位醫生的角色安慰他,讓他配合治療,因為他頭上的傷口如果不儘快縫合會變得很嚴重。可是丁小傑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交警和醫生交換了個眼神,醫生只得迅速拿出麻醉藥劑給丁小傑注射。

丁小傑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但並沒有昏睡過去。醫生有條不紊的縫合著他的傷口,而交警則再次嘗試詢問他事發時的情況。然而,丁小傑除了不停的喃喃自語,「不是我撞的,她們是突然飛出來的,我不知道還有個孩子,不知道有孩子……」。交警見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索性收起筆記本,與醫生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現場的勘察很快就結束了,車禍本身並不複雜,地上的痕迹很明顯。就像丁小傑說的那樣,他似乎並沒有事先看到受害人,剎車痕開始的地方基本上可以確定就是撞擊發生的地方。而在這個路口,右轉的角度比較大,路燈又不是很亮,如果車輛轉彎的速度較快,同時又有人突然從路邊走出來,很容易就發生車禍。只是一個女人大半夜的抱著那麼小的孩子出門是為什麼?

對受害人進行初步檢查的醫生也很快結束了工作,彙報上來的信息卻讓帶隊的交警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打到了刑警隊。

死亡的女人和孩子身上有很明顯捆綁傷,而那孩子則很可能在車禍前就已經死了。

一個星期之後。

一位年輕的刑警隊把整理好的資料放到隊長沈銘遠的桌上,「我看啊,這又是一個傍大款被拋棄然後自殺的案子,交警那邊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沈隊,這案子差不多能結了吧?河邊的那案子還需要人手。」

沈銘遠隊長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年輕刑警,翻了翻檔案又扔回桌面。「還要在再核實一些信息才行,萬一有什麼疏漏讓人家含冤而去你晚上睡得好?」頓了一頓,沈隊長又接著說,「你說這些女人都在想什麼?在國內傍大款還不夠,非得出國去傍。」

年輕的刑警笑笑說道,「也許是國內的大款還不夠富,畢竟才改革開放沒幾年,除了當大官的,有幾個能和南洋那些富豪比?」

剛說完一團廢紙就準確的砸在了年輕刑警的腦袋上,「幫誰說話呢,你不想討老婆我還想呢,女人要都跟著錢跑了,這樓里所有人都得打光棍。」沈隊長憤憤不平的說。

就在這時,一位大姐模樣的女刑警走進了辦公室,「我說,這棟樓里女警察也不少啊,你們怎麼就一個也看不上呢。你們眼光高就不要怪女人愛看錢,對等的,對等的啊。」說著把一個文件夾遞給沈隊長,「受害者在新加坡的聯繫人拒絕到大陸來認屍,聲稱他們只是工作中的上下級,在與受害人解除勞動合同后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新加坡那邊的警方已經證實了死者的身份。女的是2年前以工作的名義去到新加坡的,之後在公開場合就一直以公司老總的未婚妻身份出現,1年前傳出分手。據說那位老總在分手后一直旅居歐洲某國,日前表態拒絕與中國大陸警方合作。受害者於半年前獨自回國,當時已有身孕,之後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孩子出生的信息也查不到。」

沈隊長簡單翻看了下資料,「這邊的調查也是進入了死胡同。好不容易發現了一間房子,卻是受害人自己租住的房子,裡面也沒有遭到破壞的痕迹。鄰居甚至反應說受害人帶著孩子一直生活的很正常,除了比較沉默並沒有什麼不妥,更沒有發現陌生人出入那屋子。」

年輕刑警直率的說道,「不如就按陳局說的,定性為自殺好了,說不定那女人就是孩子意外死了想不開突然衝到車輪下找死的呢。」

沈隊長剛又想扔紙團,女刑警就說道,「那孩子說起來也有古怪,法醫鑒定她居然是累死的,就好像是承受了超負荷的運動量后機體受損而猝死的。這根本沒法解釋啊。既然沒有陌生人接近過這對母女,那也就只有做母親的能夠讓孩子做超負荷的運動了,如果這是一位虐待孩子的母親,她又怎麼會因為孩子的死而去尋死呢?再說了,她們身上的捆綁痕迹怎麼解釋?自己綁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你怎麼知道這世界上沒有變態殺完自己的孩子又跑去自殺,還綁著自己玩的?」年輕刑警不怕死的接著說道,果然,他剛說完,一個紙團又精準的砸在了他的頭上。

「大狗和小楊還在外面,等他們回來再說。」沈隊長點起一根煙,把腳翹到桌面上盯著天花板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年輕刑警突然一拍肚子,笑著道:「蓮姐,中午想吃什麼,我幫你打飯去吧。沈隊,你還是老三樣對嗎?」

沈隊長悶悶的答了句「嗯」再沒反應。被稱為蓮姐的女刑警則擺擺手,「我還要等新加坡那邊傳幾份資料過來,你們先吃吧。」

年輕刑警笑著應了一聲,「那我先去食堂打飯。」說完就沒影了。蓮姐看著發獃的沈隊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剛吃過午飯,一位高大的男人快步走進了辦公室,也不理會一旁的年輕刑警,徑直和沈隊彙報,「隊長,受害者父親那邊的親戚找到了,有個自稱是她堂哥的男人說要來認領遺體。相關信息已經在地方派出所核實過了,應該沒有問題。現在人已經到了,等你安排。」

「行啊,大狗,果然是狗鼻子找人就是快。」年輕刑警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副迫不及待去看一看的樣子。

高大男人橫了年輕刑警一眼,「你才是狗鼻子,小冬瓜。」

「個子小有優勢,你這種大塊頭不懂。」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跟著一言不發的沈隊往接待處走去。

來人是一個中年男人,略微禿頂,發福的身材配上圓滑的笑臉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市井商販。身上雖然穿著名牌服飾,但並不是很適合他的氣質,不僅沒讓他看起來闊氣,反而多了一種沒文化的暴發戶的酸勁。真不知道這身打扮是不是他平時的樣子。

引人注意的是跟著他一起來的小男孩,8、9歲的樣子,精緻的臉龐筆挺的身姿配上合身的休閑服飾,圓而黑的大眼睛透出與年齡不符的沉靜,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都無法讓人一眼就相信這是那男人的兒子。

由於材料齊全,認領的手續很快就辦了下來,小男孩自始至終都默默的跟在男人身邊。據男人說小男孩與受害人曾經感情最深,所以這次他堅持要來,甚至下到殯儀館的冷庫中參與認領的全部流程。然而,即便是在面對遺體的時候,他也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這領沈隊長不禁多看了他幾眼,怎麼都覺得這孩子有古怪。在看到小嬰兒的遺體時,男孩更是讓所有人意外的突然上前握住了嬰兒的小手。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趕緊分開了他們,厲聲對小男孩道,「遺體現在是冰凍狀態,這麼握著不凍傷你啊。」說完,卻像擔心自己的精美作品被破壞了一般仔細檢查起小嬰兒的遺體。男人則用力拉著小男孩的手一個勁給大家道歉,說小孩不懂事。

從男人那得到的信息並不多,受害人在4年前父親發生意外離世后就與他們斷了聯繫,雖然之前經常來往,但基本上就是一般走親戚的關係,談不上多親密。要不是這次警察找上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堂妹已經離開,還帶走了小侄女。說道受害人的新加坡之行,男人是一無所知,對那位富豪老總更是完全沒有聽說過。

無奈,從另一邊的小楊處傳回的多方調查也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受害人在國內的直系親屬只有一個外婆,一直聯繫不上。據當地派出所了解,一位疑似受害人的女性曾經到訪過老人的家中,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到過這一老一少。到是一些街坊老人反應,老太太曾經因為精神病被收押,住了好幾年醫院。這似乎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受害人有可能遺傳了家族的精神病史。

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他殺,最終案件只能以精神病人虐殺自己的孩子並自殺結案。然而,不知為何,沈銘遠隊長心裡總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盤亘著。做了多年刑警,他一向相信自己的自覺。不甘心的他又讓大狗調查了一下來認領遺體的父子,然而反饋回來的信息也沒有什麼價值,唯一知道的就是那男人是個倒插門的女婿,受害人實際上應該是他妻子的堂妹才對。

沒有疑點,很可惜,眼前的種種都無法讓他繼續調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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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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