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恩怨難了

如陸雙雙所料，沐安的逃走使劉東變成了眾矢之的，更須即時接受內部調查。

自以為騙倒所有人的陸雙雙卻沒有逃過季安的眼睛。

季安把陸雙雙拉到暗室中，又東撩西撥的確認儲物櫃中沒有藏著任何人後，才質問道：「是你對吧？你告訴其他人案發時跟我一起，一直在電腦室，可是我知道，中間有一段時間，你出去了，那段時間你幹什麼了？」

面對季安的質問，陸雙雙只是面不紅﹑心不跳地應道：「怎麼？我還不能上個洗手間？」

季安無法通過陸雙雙的人體輝光確認她話中的真偽，但是種種線索都指向了一個方向，他早已從中看出端倪。

「上洗手間......能啊，怎麼不能？」季安冷哼一聲，話鋒一轉：「可是，你不能三番四次拿我當白痴耍著玩。我沒在別人面前揭穿你，那是因為跟別人比起來，我拿你當同夥。你呢？你卻連一句真話都不肯說。」

陸雙雙抱著臂，她隱瞞的事又何止一星半點，一時也摸不準乎安猜到了多少，便試探道：「你要聽什麼真相？」

季安只當她裝胡塗，便開門見山道：「上一次，你故意撒謊把我支開，然後袁組長就死了；這一次，你-上個洗手間-，劉東就要接受處分。別告訴我這全是巧合。是不是跟兩年前的事有關？你跟京城總部的人到底什麼仇什麼怨？」

想到劉東和陸雙雙提起兩年前的意外事故時，各自咬牙切齒的表情，季安作了這樣的假設。

陸雙雙暗暗鬆了一口氣，如果說的是這件事，倒是直說無妨。

正如季安所說，她總是一句真話都不說的話，顯得太把他當外人看，所以這一次，陸雙雙破天荒的誠實了一把，亳無保留地把兩年前的內情娓娓道來。

兩年前，在那宗意外事故前，各地時空巡邏隊的組長仍以類人為主，意識穿越仍未被磁力場取代，人類成員對此也並不反感，直到一個018的時空巡邏員和011的時空巡邏員談起了跨時空戀愛，一場有理說不清的烏龍案才禍起蕭牆。

這些不同空間的時空巡邏員，素日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常規會議或緊急會議才可以碰頭。

於是，這兩個人想了一個損人利己的方法：利用任務的六十天時間穿越到對方的空間，把執行任務之外的時間全數用作談戀愛，也不顧及原主的個人意願，與其說他們附身原主解決原主的問題，倒不如說是他們利用原主的身體慰藉了自己。

他們就那樣肆無忌憚的﹑本末倒置的利用著每一個原主的肉體，直到011的類人莫組長發現了當中的貓膩。

莫組長致電018京城總部的袁組長，要求對方嚴加看管下屬，卻發現袁組長對此事早已知情，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任下屬犯渾。

莫組長和袁組長不歡而散后，下定決心整治歪風，她決定嚇唬一下自己的下屬，直到六十天限期的最後一刻才把她的意識召回，好讓她知道無理滯留的風險。

不幸的是，莫組長不知道自己手機內的日期早已被女下屬調前一天。

女下屬的小心思是容易理解的，一般而言，為了安全起見，莫組長不會在第六十天才把自己的下屬召出，她至少會提前一天；然而，對於墮入愛河的人而言，見面總是貪多嫌少的，不到最後一刻都不願別離。

那位女下屬不曾想到的是，她做的手腳讓自己多貪了一天，卻要付上大半生的代價，而這次她和劉東的一別，是生離死別——是的，兩年前因事故死去的時空巡邏員正是劉東的女友。

當然，付出代價的人不只她一人。

在那以後，莫組長被裁定過失殺人，判處靈魂終身監禁；而意識穿越也在事故的影響下，漸漸被磁力場代替，除了001的霍組長以及018的陸雙雙以外，所有的類人組長都因為除名而被放入冰凍庫。

在冰凍庫的類人，和莫組長唯一的分別只在於他們如同昏睡的人一樣，感受不了孤獨和痛苦，而莫組長卻要承受清醒的折磨；然而，在陸雙雙看來，都一樣。

類人，就像吃了敗仗的喪家犬一樣，被主人背棄。

「我們生來就是執行任務的，到頭來卻又指責我們缺乏人情味，真可笑。」陸雙雙幽幽道。

陸雙雙一直認為，莫組長談不上犯了什麼錯，非要說的話，那就是對於工作過份上心，而不是像袁組長那樣得過且過。

歸根究底，這一宗意外分明是幾個人一起種下的陰差陽錯的果。袁組長對下屬的縱容，以及劉東和女友的任意妄為，都是製造這宗悲劇的共犯，到頭來卻把所有罪名都安到莫組長一人頭上。

陸雙雙揣測這厚此薄彼的裁決，說白了不過是「其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心理作祟。

不管他們有多努力，這些人類都不曾真正信任他們。

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盡忠？

季安望著陸雙雙陰冷的眼神，忽然想起了劉東第一次跟自己提起類人組長的表情。

這兩個人對於彼此的怨恨都是真情實意的，因為和大部分人一樣，他們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

季安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假如由劉東來訴說這個故事，想必又是另一個版本，也許他會怪責莫組長過於不近人情。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季安只覺得他們犯過的錯和最後接受的痛苦都不成正比。劉東和女友固然任性，但也不應天人永隔；莫組長雖然嚴苛，但並無害人之心；至於袁組長......更是罪不致死。

「那麼，袁組長的死，真的像劉東說的一樣，與你有關嗎？」季安又問道。

陸雙雙定定地望進季安的眼裡，她了解季安，知道他的底線，所以神色自若地應道：「如果我要找人算帳，第一個肯定是劉東，不會是袁組長......對比之下，我從來不討厭袁組長。」

她巧妙地利用劉東迴避了問題。

季安點了點頭，似乎也覺得她說得在理，本來迫人的氣勢又卸了下來，有同而發道：「其實.....如果說類人沒有人情味，也是有點說不過去，起碼你還挺關心自己的類人同伴。」

陸雙雙垂下了眼帘，只說：「我們在太空艙一起接受訓練﹑一起長大，用人類的話來說，就像是親如手足。」

她的聲線中透出了少有的溫柔，但一雙琉璃球卻斜著眼暗自對季安觀言察色。

「劉東的事你就別管了吧，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活死人的事。他不大了就是被除名而已，也沒有什麼大麻煩——再說了，他那種人，私心太重，本來也不適合當時空巡邏員。」她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