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夢境

盛君霆覺得，自己做了個冗長的夢。

夢裡彷彿有隻手在抓著他，他想醒來，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他回到了那個晚上，在別墅的天台上，他拿了一瓶紅酒，不停地送進嘴裡。

他已經喝了很多了，腳步虛浮，腦子裡彷彿煮了團漿糊。

那一天，他見到了她。

四年了，她終於回來了！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終於捨得回來了！

他不停地喝著，因為灌得太急，連眼淚都涌了出來，他很生氣，因為她說，她有男朋友了！

耳邊響起小芸的聲音，很著急，勸他不要再喝了。

他還想說些什麼，卻醉死過去。

是在醫院醒來的，所有人的面容都是嚴峻而悲痛。

醫生說，他得了肝癌，晚期。

是由於長期酗酒，吸煙，熬夜，經常不吃飯導致的。

他怔啊一會兒，想，是啊，四年了，他的身體要再不出問題，那才奇怪了。

不過老天爺還真是……他前一天才想著要放手，老天爺接著就助他一臂之力了。

老爺子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說，肝癌這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發生的，你察覺出了問題，問什麼不就醫？

他努力地想笑，嘴角卻抽著疼，衣服里掉出一盒止痛片，老爺子明白了，半百的老人，凌厲了大半輩子，此時卻忍不住哭了。

那天在醫院，他故意摟住沈綾羅氣她，她手裡的花掉在地上，臉色煞白，他心疼極了，心臟也抽著疼，那一刻，她多想抱抱她啊。

他激了她幾句，她轉身就走，臨走時請他參加國際酒店的秀，他本想立馬回應，可肚子卻不爭氣地疼起來，白著臉，冷汗直冒。

沈綾羅嚇壞了，死死咬著唇，他捂著肚子，牙根緊咬，緩了好一會兒，才忍著痛努力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

如果那時，她回頭看他一眼，就什麼都瞞不住了。

這幾個月，他裝得真辛苦啊。

要在她面前對沈綾羅很好，還要冷言冷語地刺激她，甚至……

她懷孕了，他還得讓她打掉。

真是巧，今天是他治療的日子，儀器在他身上嗡嗡作響，還有站滿了房間的醫生們。

他今天覺得身體似乎好了一點兒，癌細胞應該沒有擴散了吧，還能站起來走一走了。

然後他就接到了她的電話，親口說，把孩子打掉。

話出口的那一刻，他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光了，身體發軟，終於還是挺到她先掛了電話，才虛軟倒下。

他真是個混蛋啊！

還得安排人去她家，讓她徹底死心。

他當然是捨不得打掉孩子的，至少……捨不得親自動手。

那個女人只是幌子而已，他若真想動手，就不會只安排一個了。

說到底，他還是下不了手。

明知道留一個孩子對她是不好的。

這個夢，真是夠久的。

盛君霆覺得腦子昏昏沉沉，不管怎麼想，揮之不去的，都是榕溪那張笑意盎然的臉。

他猛地驚醒了，眼皮似有千斤重，緩緩睜開，才發現竟然已經到了夜裡。

轉過頭，呼吸滯住，不敢置信地看著趴在床沿的人。

她的手抓著他的手，在室內昏暗的燈下，緊緊交握。

盛君霆動了動唇，沒有聲音，卻是兩個縈繞在心口的字。

「榕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