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曾聽見天荒地老(1)
林蓼藍和陳苔蘚向廣播室走去,在林蔭道上碰到了男生王,彼此尷尬,低頭走過。
陳苔蘚回頭望了望,笑道:「他好象還喜歡你呢」
林蓼藍沒有說話,和她一起穿過籃球場,走過紫藤花架的小花園,枇杷樹和葡萄樹開始長葉子了,蜜泉亭上的假山顫微微地聳立著,噴泉的水花四濺,有幾個女生在玩水,還有幾對情侶坐在石凳上聊天,開心果殼扔了一地,可樂瓶子東倒西歪。
廣播室室長是陳苔蘚的牌友,聽她說明來意,很爽快地答應了,還熱情地幫林蓼藍調音。
陳苔蘚退出來,關緊了門。
靠在廣播室外抽煙,胡亂哼幾句歌:我生活放蕩,每天抽,我生活放蕩,每天摸,我生活放蕩,像條狗。
透過窗戶,看到有人搬了凳子出來坐在陽台上織毛衣、打撲克牌,生命呈現出一派盛世的光景。
有間教室在放電視,她走過去,站在開著的後門處看,是個古裝片,一個身穿大紅披風的男人潛入宰相府。
她撲哧笑出聲: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地當刺客?看了兩分鐘,覺得無聊,信步走到階梯教室,裡面三三兩兩地坐著人自修,黑紅兩色的窗帘飄動著,黃昏欲雨的天色,路燈陸陸續續地亮了起來,把人影拉得好長。
她找了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下發獃。
牆壁上寫滿了字,她饒有興趣地看過去。
林蓼藍找到陳苔蘚是一個多小時后的事情了。
苔蘚說:「餓了,去吃拉麵吧,我請客」
她二人都喜歡吃拉麵,加蔥花、香菜,和滿滿一碗的辣椒。
陳苔蘚說:「錄的是什麼?」
林蓼藍放下筷子,拿出一盤磁帶:「在這裡面呢,晚上回去給你聽」
回寢室的路上,文學社的人在賣校刊,三塊五一本。
林蓼藍走過去買了兩本,笑著說:「咱也算支持連城吧」
首先翻目錄,果然有她的一篇散文。
文章後面配了一小則評論,署名翊君。
陳苔蘚看完后,說:「我覺得啊,連城不如發個英雄帖,把此人揪出來。
我覺得,這人比那江淮可強多了。
咱們想辦法撮合吧」
「萬一這翊君長得奇形怪狀可就糟了,搞文學的男生好像都不大好看」
「蓼藍,你這真是偏見,那江淮可就長得不錯」
「嘿嘿,你看,又繞到他身上去了」
第二天正好是周日,林蓼藍穿著一件很長很寬的黑風衣去電檯面試,她長手長腳,能把披肩圍出一種豪氣,她適合這類英氣嫵媚的衣著。
幾天前,她常聽的節目里,主持人小飛說,電台想新開闢一個欄目,初步定為《且歌且行》,節目時間為一個半小時,前一個小時播送一些心情故事,後半個小時則是談話節目,可以自行確定主題,需要一個大學生來做兼職主持。
在室友的慫恿下,她報名了。
校園很大,她悠閑地走,要走二十多分鐘才能走到校門口。
她很享受這段走路的過程。
穿越人群,穿越龐大的汽車群和剎車聲,搭公汽去十一站路之外的電台。
是小飛親自接待她的。
他聽她第一段說起王家衛的電影,關淑怡的《忘記他》響起時,便按下鍵。
他說:「好的,就是你了,蓼藍」
當天晚上寢室幾個女孩又在一起吃吃喝喝,以示慶祝。
林蓼藍心情好,對韓九月說:「把你家何漫山也叫上吧」
吃完飯大家去學校的健身房裡玩。
陳苔蘚和何漫山打撞球,韓九月和林蓼藍玩乒乓,劉蓮戴著耳塞,聽單放機,翻看校刊,看到翊君的名字,若有所思。
陳苔蘚的球技很高明,不斷調整角度,變換姿勢,每打入一個,就打個榧子,笑吟吟地。
何漫山連續輸了幾次,把球杆一丟,攤開手:「想當年我也是打遍全校無敵手啊,如今居然輸給小女生了」
陳苔蘚坐到球桌上抽煙,得意洋洋:「咳,現在總算記得你兄弟是個女生了?」
韓九月和林蓼藍剛打完一盤,走過來。
那麼近距離地看著陳苔蘚,她笑笑,呼出一口煙,噴上她的眼睛:「阿九,我累了,你和他打吧」
拿著球杆耍槍似的做出幾個動作,遞給韓九月。
韓九月雙手抱胸,看著她,這短髮的女子,白色夾克黑色牛仔,乾乾淨淨,眉眼活潑。
她心裡竟是一動。
苔蘚像她渴望成為的樣子,英氣,乾淨,滿身俠氣,十分爽朗。
陳苔蘚沒有發現韓九月在注意她。
她晃蕩到劉蓮面前,搶過耳塞聽,腳隨著節奏敲打地面,高興了,還站起來扭動幾下。
那端林蓼藍看韓九月打球,戲謔幾句:「何漫山啊,別人追女朋友費心費力費錢,你小子倒真是容易,白撿了這麼漂亮的一個。
要好好珍惜呢」
何漫山擦了一把汗,笑著說:「還真被你說對了。
阿九就是我撿回來的。
我走在路上,天上掉下個韓妹妹,正好砸在我頭上。
我一看,還算喜歡,順手撿了起來,就這樣,很簡單」
打完球,兵分三路:陳苔蘚去上網,韓九月、何漫山出去看電影,劉蓮、林蓼藍打算散一會兒步再回寢室。
那時還是1999年初,上網遠不及現在這般普及。
韓九月說:「苔蘚,一個小時要5塊呢,不如跟我們去看電影吧」
她穿了件黑色的裙子,桃紅色披肩,笑靨如花。
路燈打在她臉上,鮮妍明媚。
苔蘚說:「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