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伊湖：神秘面紗后的一顆露珠

雅伊湖：神秘面紗后的一顆露珠

老琚

在西藏，有著無數的湖泊。這些湖泊如同高原的心，純凈明亮。在這些湖泊中，有朝拜者絡繹不絕的神湖，有傲視天下的聖湖，但更多的是不為外人所知的湖泊。去看過這些湖泊的人都知道，雖然籍籍無名，但這些湖泊各有各的風姿，同樣的美麗動人。

在這些不為外人所知的湖泊中，有一個湖泊，叫雅伊湖。

雅伊湖是高原上的一個高山湖泊，位於魯朗的西北方向，距魯朗約二十公里，海拔四千一百多米。在到魯朗之前，我從未聽人說起過雅伊湖。在到魯朗之後，我向當地人打聽雅伊湖的事情，當地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連湖邊的牧民，也只說那是一個漂亮的湖。沒有人知道雅伊湖的故事和傳說，或者說雅伊湖就是一個沒有故事和傳說的湖。這讓我頗為驚異，如今一個沒有任何故事和傳說的湖，已經十分稀罕，何況是在神奇和傳說遍地的西藏。也就是說雅伊湖依然是一個自然湖，沒有被賦於人類的任何主觀色彩。從這個角度來看，雅伊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聖潔的湖。僅僅是這一點，就給雅伊湖披上了一件更為神秘的面紗。

十月一日這一天一早，我陪北京的候雪昆小候夫婦一起進入雅伊溝，徒步向雅伊湖而去。

這個季節，雅伊溝色彩迷人。一樹樹的黃葉透亮，一叢叢銀色的松蘿迎風飄揚。一樹樹紅葉燦爛，一道道清澈的溪流輕吟曼步。原始森林裡青苔綠成一個神奇的世界，高山牧場看南迦巴瓦的側影成擋不住的誘惑。雅依河一會兒流得清澈明亮，一會兒又流成雲層雪堆。雅伊溝的景色，讓人止不住流連。

黃昏的時候，我和小候夫婦緊趕慢趕，終於在日落前趕到了湖邊的牧場。這時，天地間逐漸昏暗，只有湖后的遠山，山尖上還停留著一抹斜陽。雖然我們幾盡全力，還是沒有能夠看到雅伊湖的真面目。

晚上，小候夫婦招呼我去牧場上看星星。我很想看看星空下雅伊湖的模樣，但我一邁出牧場小木屋的門，馬上退了回來。外面伸手不見五指，那裡能看到星空下的雅伊湖？看來掀開雅伊湖的面紗，只能有待來日。

第二天我一睜開眼睛，太陽已經高懸。我趁小候夫婦做著早飯的工夫，一個人偷偷地溜向了湖邊。

我終於看到雅伊湖了。遠遠地，藍天藍得無邊無際。藍天下是一座張開懷抱的山；山的胸膛上，是一團團的紅葉；山的腳下，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順著森林的邊緣，是一片紅葉的世界。這些紅葉在早晨的風中搖曳，一片片的紅得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幟，一點點紅得像燃燒的小火苗。在這一片紅色的環繞中間，有一泓清亮的水面，如同是一顆巨大的露珠，在一片紅葉上晶瑩剔透。

這是一個寧靜的湖泊，那明鏡一樣的水面，映著山的懷抱，長天的純凈，映著我飛揚的思緒。我從塵土飛揚中走來，滿坡的紅葉，隔著一個心跳的距離。雅伊湖，沒有枝蔓，沒有鉛華，沒有一點掩飾與遮蓋。雅伊湖聖潔如童真。不需語言表達，你內心的世界是光，照耀所有心靈的渴望。風過處，那星光似的閃爍的波光粼粼，如同一個個小小的精靈，隨心起舞。那是你和著風之語的心跳的蕩漾的旋律，是山泉的清亮，是時光的空靈。

我終於看到了面紗后的雅伊湖，僅僅是一眼，我已被深深地折服。

早飯後，我和小候夫婦繞湖而去。走到一個山坡上，我才發現，早上我看到的雅伊湖，不過是湖的一角。從這個山坡上回望，那一角的湖面此時像是一片藍色的綢緞，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站在這個山坡上，可以看到雅伊湖的大致形狀。來時的路邊湖面似一片桑葉。正對面的湖側如楓葉的一角。湖水碧綠，映著岸上蒼翠的樹木，映著樹木后淡青的山體，映著山間點點滴滴、團團簇簇的紅葉，映著紅葉后那抽象的筆架一般的山，綿延起伏。而另一側的湖又彷彿一片細長的柳葉，從這裡看去，波光浩淼。波光盡處，是一片林海。林海之後，是連綿的雪山，巍然屹立。

沿著牧人走出的小路，我們繞湖向前。我們在紅葉中穿過，在松蘿間跳躍，在溪水邊漫步。我們聽山風在樹葉里吹出的聲音，聽湖水在岸邊掠出的輕言細語。

在一個溪水與湖水交匯之處，小候的愛人停了下來，她要在這裡細細體味。小候和我走向了湖的深處。

在湖的深處，小候在湖邊的一片草叢中躺下就不肯起來了。背靠著一樹紅葉，在溫暖的陽光下，清爽的風從身體上撫過，聽著湖水輕輕漫向岸邊的旋律，確實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

看著在自然中陶醉的小候，我開始想，我們為什麼要旅行？我知道旅行的意義在每個人心裡都是不同的。有人認為旅行讓人不畏懼未知的世界，可以擁抱未知世界。會改變心態，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有人認為旅行讓人學會謙卑，擴大視野，重新認識自己，以全新的方式去感受世界。有人認為旅行能夠觸摸天地山水大自然的魂魄，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發現一種久違的感動，讓自己有一個感受美的靈魂。但之後呢？我覺得我們的旅行，僅有這些認知還不夠。我們的旅行除了自己的感受，對自然的感知，還應當明白大自然的息息相關，明白人和自然的息息相關，明白人和人的息息相關。

想到這裡，我的心中一片釋然。

我在小候的身後坐下。從這裡可以看到湖的盡頭。在浩淼的波光后，是一片草地。在草地上，是一條掛滿隨風舞蹈的經幡的長索。在經幡后，是幾棟牧場的小木屋。在小木屋后，是一道綠色的山坡。在山坡后，是一群高原上特有的赤裸的赤色的，姿態萬千，氣勢博大的山崗。在山崗的後面，是無盡的雪山。

我坐在湖邊，看著藍天，看著藍天下的奇峰異石，看著奇峰異石間的蒼松翠木、紅葉妖嬈，看雅伊湖的色彩變幻，看雅伊湖映著的蒼松翠木、紅葉妖嬈，奇峰異石，藍天如洗。我突然想，雅伊湖的美麗，在什麼地方？雅伊湖就是一顆晶瑩的露珠，它的美麗不在它的色彩繽紛，不在它的變幻莫測。它的美麗只有岸上的紅葉懂得，它的美麗只有蒼翠的樹木懂得，它的美麗只有奇峰異石懂得，它的美麗只有深遠的藍天懂得。

坐在寧靜的雅伊湖邊，看平靜的雅伊湖映著張開懷抱的山的胸膛，映著鬱鬱蔥蔥的森林，映著紅葉的世界，映著藍得無邊無際的藍天。這個時刻，我想，我已經懂得了雅伊湖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