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入楚宮深似海(一)
第三章一入楚宮深似海(一)
莫知小心翼翼的,就好像又怕做錯了事情一樣,說話也是顧長歌問一句她說一句。問的顧長歌都沒有力氣說話了,才知道這個地方叫做冷秋台,旁邊就是冷雨殿,也就是傳說中的冷宮,凌奕寒恐怕也是給相當她面子了,才沒有直接把她扔到冷宮去。
而且她似乎對宮裡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卻對舒貴妃很了解,大約因為只服侍過她一個人,還被趕了出來的緣故。
「按你這麼說,舒貴妃也不過才入宮不到兩年而已,怎麼就能如此隻手遮天?」
顧長歌整個人都暈沉沉的,飯菜我沒吃兩口,就覺得噁心到想吐,只能勉強支撐著才能不讓自己暈過去。
「那是因為舒貴妃娘家勢大啊,舒貴妃的爺爺是當朝右相,執掌全部文官。而她父親是禮部尚書,大哥是兵部侍郎,二哥是戍邊守將,我聽管事的姑姑說,這楚國的江山有一半都是他們舒家的。」
莫知說著說著還打了個寒顫,害怕到了極致的樣子。
「那楚皇為什麼不立她為皇后呢?」
顧長歌是故意這樣問的,她半眯著眼睛,看著莫知的表情。
莫知一副很附和也很想不通的樣子,「我剛進宮的時候也跟小姐妹討論過這個問題,可是誰知道呢,盛寵一時,權傾後宮,可是皇上就是不立后。」
因為凌奕寒不敢立,這麼強大的娘家背景,一旦立后,這楚國到底是姓凌還是姓舒就真的不好說了。
「或許是皇上還不想立后吧?反正皇后的位置也不過是早晚的,我乏了,你把東西收拾了,我睡一會。」
顧長歌微合著眼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累,身上累,心更累,可她又不大敢睡,總覺得睡著了,可能就醒不過來了。可是她這眼皮還沒閉實誠,莫知就慌慌忙忙的跑回來了,「姑娘,夏公公來了!帶了好多人來。」夏公公?顧長歌對於楚宮是一無所知,但是看莫知這麼驚慌的樣子,覺得開頭不小,勉強支撐著自己做了起來。
「顧長歌,接旨!」
來人派頭很大,直接闖進了內殿,看著坐在床上臉色蒼白半死不活的顧長歌半死不活的樣子,一臉的不屑,聖旨都到了竟然還坐在床上,真以為自己還是公主。
「聖旨到,還不跪下!」顧長歌緊緊的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她不敬神佛,只跪父母!而如今竟然要像一個閹人下跪!
可是,如今之際,她只能跪,這楚皇宮中怕是任何一個人都能欺辱她。
雙膝落地,顧長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帶銹的血腥味蔓延到嘴裡,提醒著她需要忍耐!
夏陽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顧長歌,得意的不行,三年前他曾見過顧長歌一面,是在祁山祭祀的時候。
九州大陸的正中間有一座綿延數十里的巨大山脈,被視作連接天地的地方,四大盛國盤踞四方,四國的江河都以祁山為源,所以四國都將其視為神山,每到春耕的時節便要去山麓祭祀。
三年前就是夏陽陪著安侯去的,結果遇到了四處亂竄的顧長歌,那個時候她還是枝頭上的鳳凰,可不把人放在眼裡!害得他差點被安侯給砍了!
果然啊,風水輪流轉,這個顧長歌也有落到他手上的時候。
顧長歌自然是不記得這個夏陽的,她都不記得自己三年前還去過祁山。「奉天承運,吾皇詔,曰,盛世公主顧長歌,容顏姣好,聰慧得體,特冊為才人,賜號憐,改冷秋台為安琴閣。」
顧長歌挺直著脊背站在跪在那裡,憐?安秦?凌奕寒這真是好大的「恩賜」啊!
指甲狠狠的刺進血肉里,顧長歌忍的渾身都發疼。
「還不接旨?」
夏陽看到顧長歌久久沒有動靜,也有些煩躁,忍不住出言提醒她。
「臣妾接旨。」
顧長歌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她扶著自己的膝蓋準備從地上站起來,但是可能是身體太弱的原因,竟然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
「你是說,陛下去了顧長歌那裡?」
染玉殿里暖香陣陣,珠簾紗帳的掩映之後,一個錦衣華服的女子慵懶的靠在貴妃榻上把玩著手上的玉串。
那白玉的手串上每個玉珠都圓潤光滑,潔白瑩亮,一看就是頂級的貨色。
「對,顧長歌不過是跪著聽了一回聖旨,就暈過去。皇上原本是要到娘娘這來的,然後就去了她那。」
貴妃榻邊站著一個桃粉色衣服的丫鬟,垂著頭,斂著眉目,看不清神色,不過一個丫鬟竟然穿金戴銀的,大約挺受寵的。
「盛世公主一句舟車勞頓萬里而來,這千金之軀自然是吃不消的,皇上憐惜她去看看她也是應當的。」
舒縈兮懶洋洋的躺著,似乎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奴婢很是想不明白,她已經是一個亡國公主,也算是蕭衍送來的俘虜了,皇上為何還要對她那麼好。」
秋穎從來都是沉穩的性子,不是實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不會問出這麼沒有分寸的話來。
「亡國公主,也曾是公主,如今到了這裡就是皇上的戰利品,那麼傾國傾城,絕世之姿的戰利品,那個男人是會不動心的?」
舒縈兮攆著手上的玉珠,微合著雙眼,秋穎以為她乏了,正準備退出去。
「既然皇上喜歡,那就不能虧待了,挑幾樣好的送過去,一定要仔細了準備,別讓人公主看不上眼了。」
「喏!」
秋穎應聲而去,待腳步聲遠去,舒縈兮緩緩睜開雙眼。
安秦?凌奕寒有的從來都只是野心而已。盛世公主,這個封號倒是叫人喜歡。
凌奕寒到的時候,顧長歌已經醒過來了,只是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不願意動。
她既然選擇活著,就要承受這份屈辱。
「醒著的人,就不要裝睡,沒有任何意義。」
凌奕寒的聲音冰冷的襲來,對於顧長歌來說簡直就是噩夢,腦海中不自覺的出現他那暗藏著滔天恨意的墨黑雙眸。
「有的事情,醒著太累。」
顧長歌艱難的起身,直接在床上跪了下來,「參見皇上。」
凌奕寒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跪在那裡卻不顯得卑微,分明已經狼狽到極致,可脊梁骨仍是挺直的。
「再暈過去,朕就白來這一趟了。」
凌奕寒一撩袍子,直接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上,顧長歌先是懵了一下,隨後就意識到他可能有話要跟她說。
看了一眼規矩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顧長歌,凌奕寒是有些意外的。滿身傲氣的公主竟然能這般的「覺悟」真是不簡單。
「不知道陛下有什麼吩咐?」
顧長歌垂手站在那裡,乖巧的很。
凌奕寒抬眸看了她一眼,他恰好在燭光昏暗的角落裡,隱藏著神色還有情緒。
「你估計自己還有多久才能好起來?」
「身體的好壞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而且就算要問,陛下也應該去問太醫吧?」
初次見面,凌奕寒的性子顧長歌摸不透,連他說話她都聽不大懂。
「三月之後,天池回源,朕要看到盛世公主的風姿。」
顧長歌有些茫然的坐在凌奕寒方才做過的地方,三月之後是天池二十年一次的回源?她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明明從半年前就準備著要去見見世面呢。
天池是祁山山頂上的一個大湖,湖面常年冰封,但四國所有江河的源頭都是這天池,而天池有一怪相,二十年一回源,湖面解封,僅維持十天左右。
每到這個時候,各國君主都要親自前往祭天,以求二十年的五穀豐登。
「才人,這是夏陽公公剛遣過來的人。」
顧長歌原本沒有封號就是養在宮裡的一個閑人,能有人伺候就不錯了,所以尚宮局那邊就派了個莫知過來,不過她現在有了封號名分,本來該按照後宮的禮儀來。
後宮?顧長歌想想都覺得膽寒,縱然父皇母后那麼恩愛,父皇的後宮都沒有一天安穩過,後宮那種地方才能養出顧子音那般口蜜腹劍的人吧。
「才人,你在想什麼呢?」
見顧長歌發獃,莫知又喚了一聲。
「既然有了封號,明天是不是就要去向執掌鳳印費舒皇貴妃請安了?」
顧長歌掃了一眼面前的兩個丫鬟和兩個太監,不動聲色的細看著莫知遞過來的名冊。
「當然,不過才人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好,皇貴妃剛剛才派秋穎姑娘來說才人可以等身體好了再去,皇貴妃還特意送了好些東西過來。」
莫知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那些個東西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好東西,皇貴妃果然是出手闊綽啊。
「我大約知曉了,你去發派了他們吧,我要歇著了。」
顧長歌只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的疼,凌奕寒絕對是個不講理的專制帝王,他後宮里的這些人也肯定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剛才送來的那四個人也不知道是誰發派過來的眼線,身陷囹圄大約就是形容她現在的狀態了吧?
縱然凌奕寒對她不好到極致,在後宮那些女人的眼裡恐怕都是另眼相看。
凌奕寒給了她一個容身之地,讓她有了一條活路,但是到底能不能活還得看她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活下去。
「婕妤,我們才人已經歇下了。」
莫知的聲音突然在外頭想起來,顧長歌無奈的搖了搖頭,凌奕寒讓她在兩個月內好起來?恐怕是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