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風流――陸小曼(1)
她是上個世紀20年代曾經火樹銀花的女子,亦是一個被千夫所指的女子。她的前半生,是一隻美艷的蝶,肆意炫耀著自己光彩照人的外表。她的後半生,是一隻平凡的蝶,安寧,平靜。徐志摩說:「一雙眼睛也在說話,晴光里漾起心泉的秘密。」胡適說:「陸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風景。」小觀音陸小曼名眉,別名小眉、小龍,筆名冷香人、蠻姑,1903年9月出生於十里洋場的大上海。據說這天恰巧是傳說中觀音菩薩的生日,而她恰又生得眉清目秀,肌白膚嫩,於是家裡人又戲稱她為「小觀音」。她的父親陸定,不僅是晚清舉人,而且還留學日本,是早稻田大學畢業的高才生,日本名相伊藤博文的得意門生。在留學期間他還參加了孫中山先生的同盟會,並因此曾在民國初年袁世凱任大總統時被下令通緝。后被曹汝霖等營救,又在類似財政部的地方供職20多年,先後任過參事、司長等職,還創辦了中華儲蓄銀行。她的母親吳曼華出生於官宦世家,是當時少有的知書識理的婦女,她不僅文學功底深厚,而且還善畫工筆畫。他們先後共生育九個兒女,都不幸夭折或在中年時死去,只有排行第五的陸小曼倖存下來,因此對她寵愛有加,將她視為掌上明珠。因為生長在官僚家庭,父母望女成鳳,家教極其嚴厲,陸小曼可以說是當時真正的大家閨秀,優厚的家庭條件使她受到了那個時代最好的教育。她幼時在上海上幼稚園,兩歲隨父母遷居北京,6歲進北京女子師範大學女子附屬小學讀書,13歲轉入法國人辦的貴族學校北京聖心學堂學習法文、舞蹈、繪畫、鋼琴、禮儀等。其父還聘請英籍女教師在家中為她補習英文。她自小聰穎過人,在未踏出國門一步的情況下,十五六歲時,已精通英、法兩國文字,英文論文、信札已能意到筆隨,17歲時出落得亭亭玉立,儀態萬方,能歌善舞,長於油畫,同時還兼擅京昆兩種唱腔,是當時交際場上一個聰明、漂亮、活潑、可愛的女子。顧維鈞曾當著她父親的面表揚她說:「陸建三(陸定)的面孔一點也不聰明,可是他女兒陸小曼小姐卻那樣漂亮、聰明。」她父親聽后,既啼笑皆非,又非常得意。可惜,才貌雙全的她,雖然有錦衣玉食,卻偏偏和病魔糾纏在一起,一生中飽嘗病痛的折磨。蒼白、病弱、常昏厥,她似乎暗合了西施捧心的中國式病態美學。病體讓她對自己一籌莫展,也讓她身邊的人對她一籌莫展。徐志摩在《眉軒瑣語》中多次提到:「曼昨晚又發跳病癢病,口說大臉四大金剛來也!真是孩子!」「曼的身體最叫我愁,一天24小時,她沒有小半天舒服,我沒有小半天完全定心。」她的表妹吳錦也曾回憶說:「陸小曼所受的病痛是常人無法想像的,從20歲到60歲,她每次大便都相當困難。在徐志摩死後,我和陸小曼生活在一起,就由我幫她用香油灌腸才得以排便。當時香油很緊缺,為了少排便,少麻煩,她盡量節制飲食,其中的苦絕非三言兩語就能講清的。」因為病,她不能用功做事業;因為病,她不能去國外發展;因為病,她逐漸學會了吸食鴉片——留洋歸國時還抓了一艘販毒走私船的徐志摩雖然對此稍有不滿,也還是理解著,忍耐著。正所謂紅顏薄命,一代才女陸小曼的人生似乎也如伴她一生的病痛般苦不堪言。北陸才女艷麗的容貌、富有的家世、出眾的才情使陸小曼早在北京社交界就有了「南唐(唐瑛)北陸(陸小曼)」之譽。而她在文學藝術上的造詣更是讓多數人覺得十分難能可貴。「她的古文基礎很好,寫舊詩的絕句,清新俏麗,頗有明清詩的特色;寫文章,蘊藉婉轉,很美,又無雕琢之氣;她的工筆花卉和淡墨山水,頗見宋人院本的傳統;而她寫的新體小說,則詼諧直率……」(劉海粟)20世紀20年代上海灘上多才多藝的女子,她不是惟一的一個,但像她這樣聰穎、美貌,集如此諸多方面的高評價於一身的才女卻實在不多,故而更加令人嘆為觀止。她被譽為才女,確是實事求是的。由於健康的緣故,她無法肆意地遊山玩水,只好將對大自然的滿腔熱愛傾吐到畫筆之下。很小的時候她就開始學習西洋畫,主攻靜物寫生和風景臨摹。曾有外國人對她的作品讚嘆不已,花了200法郎將其買去。但她對此卻興趣不大,後來拜劉海粟為師,改學一直酷愛的國畫,到20世紀30年代,她在上海女畫界已經小有名氣。1929年她開始醞釀成立中國第一個女子美術家團體「中國女子書畫會」。1941年,她在大新公司(今上海第一百貨)開辦了一次個人畫展,展出100多幅作品,多為山水畫。能畫好山水的女人鳳毛麟角,能作毫無匠氣的山水畫的女人更不多見。她的畫秀潤天成,總給人清新脫俗、飄逸瀟洒之感。凡是看過她畫的人,都認為她是個富於藝術天賦的女子。趙清閣稱其畫為「是文人畫的風格」。除此之外,她在文學上也頗有成就。徐志摩生前,她很慵懶,沒有動筆寫過什麼,最有名的要算他們共同創作的五幕話劇《卞昆岡》。劇本以「美、戀愛、死」為核心,崇尚唯美,充滿悲劇色彩,後來由新華書店出了單行本。徐志摩死後,她開始兌現曾經對他許過的諾言:「我一定做一個你一向希望我所能成的一種人,我決心做人,我決心做一點認真的事業……」她終於做到了,她真的成了徐志摩希望的那種女子:知性,富有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