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是你嗎?
082.是你嗎?
那男人長得肥頭大耳,挺著大肚子,油膩膩的,看上去就噁心,還一臉兇惡相,他指著小猴子大罵道:「他該打,這個小兔崽子偷我的燒餅,小小年紀就偷東西,長大了還了得,老子沒揍死他就是好的了!」
他嘴裡散發出的臭氣熏得我想吐,小猴子鑽在我懷裡,我低下頭問他:「小猴子,你偷了他的燒餅嗎?」
他瞪著大眼睛看我,好一會兒才說道:「我餓了,跟他要一個燒餅吃,他不給反而轟我走,可是我太餓了,就趁他不注意偷拿了兩個。」
那男人聽了這話,又接著大吼:「怎麼樣,他自己都承認了,還有什麼話說!」
「你的燒餅多少錢一個?」我問他。
他愣了一下,然後抬手指個數:「兩塊錢一個!」
我當即從兜里掏出一百塊錢甩在他腳底下,對著他那張叫我作嘔的臉說道:「這夠買你所有的燒餅了,快給我滾蛋!」
他果真是個庸俗之人,見錢眼開,特別狗腿子的把錢撿起來就跑了,看熱鬧的人群也逐漸散了。
我扶著小猴子慢慢起來,帶他回酒店洗了個澡,買身乾淨的衣服換上,剛剛臟髒的小男孩立馬變成了帥氣的俊小伙,他的眼睫毛很長,長得很好看,而且似乎長高了點。
我給他訂了一份脆皮雞飯,又買了瓶水,送來之後他吃的狼吞虎咽,那樣子很叫人心疼,我摸著他的頭問:「你好幾天不吃飯了嗎?」
他抬頭看我,一下子噎住了,我趕緊打開水瓶讓他喝口水,順下去之後,他點點頭,對我說道:「三天沒吃了,阿姨,你買的飯真好吃。」他往嘴裡夾了一大塊雞肉。
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三天沒吃飯,這得有多餓,我笑著同他說:「好吃就多吃點,不夠的話阿姨再給你買。」
「夠了夠了。」
他吃完之後,我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小猴子,我看新聞上說是你和你爸爸走丟了,是嗎?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吧?」
他面露難色,低下頭不語,彷彿不願意回家,於是我又問他:「你怎麼了?」
「阿姨,我不是走丟的,我是故意跑的,和偉明叔叔在一塊的時候跑的,我不想去上學,同學們都笑話我,偉明叔叔就帶我出來玩,我知道回去以後我又要接著上學,我不想去,就偷跑了。」他越說聲音越小,像是知道自己錯了。
可我卻被他那句和田偉明在一塊兒震驚到了,這麼說,田偉明在寧夏?
「小猴子,你說你和偉明叔在一塊兒是嗎?他在哪?」我急切的問。
小猴子大概看出我的著急,張嘴要說話,但是最終什麼也沒說,他應該是怕我帶他回去,其實我就是這麼想的,我總歸是要帶他回父母身邊的。
「小猴子,你聽話,你帶我去見偉明叔叔,你想啊,你自己偷跑了,偉明叔叔得多著急啊,還有你爸媽,找不到你他們還不得整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你聽話,帶阿姨去見他,上學的事,阿姨幫你,好不好?」我極盡所能勸他。
他盯著看了好久,不情願的點點頭,說:「他在臨城。」
開車行駛在路上,他坐在後座上玩我手機里的遊戲,很認真,還時不時笑一聲,我從後視鏡里看他,問道:「小猴子,你爸爸媽媽是臨城人嗎?」
他看著手機,搖頭道:「不知道,我爸爸早死了。」
一句死了觸痛我的心,我又想起了程天涯,想起了六六,小猴子沒有父親,六六如今也一樣,心中不禁對這孩子又多了一份憐愛。
我使勁眨眼睛憋回淚水,又問道:「那你的同學們為什麼都笑你呢?」
我瞟一眼,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抬著眼皮說:「笑我沒有爸爸唄,而且我媽媽的眼睛瞎了,他們就更嘲笑的厲害了。」
我心下一驚,這孩子太可憐了,沒有父親,母親是盲人,他的生活得過的多艱難。
後來我沒有再問他,怕問出他更多的苦難,一路無話。
到臨城之後,他在後面給我指路,沒一會兒我們在一棟別墅前停下,這別墅從外表來看特別高大上,我覺得有點不真實,疑惑的問:「這是你家?」
他點頭,拉著我的手進去,客廳裝修的富麗堂皇,天花板上掛著琉璃吊燈,晃得我眼睛都花了,陽台前一個女人披著黑色披坐著,她的背影好熟悉。
「媽媽,我回來了。」小猴子朝著女人走過去。
女人聽到聲音猛地轉身,小猴子撲進她懷裡,她摸索著撫上他的臉,眼睛裡布滿了淚光。
而我的心在看到那個女人的一刻,瞬間停止。
我曾經幻想過我們再見面的場景,但絕不是今天這個樣子,最起碼我也要上前抽她一巴掌,然後說一句你特么野哪去了,老娘找你好久!
「媽媽,是這個阿姨送我回來的,她就在沙發那裡站著呢。」小猴子指著我說。
女人流著淚笑笑,摸索著從桌子上拿個蘋果,說:「謝謝你啊,吃個蘋果吧。」
她的眼神毫無聚焦,只是看著我的方向,但是並未落在我身上,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的眼淚嘩就湧出來了,喉嚨里痛的要命,很費力的叫出她的名字:「園園。」
蘋果咚的一聲滾到地上,軲轆出去好遠,孫園園的笑容僵在嘴角,她一定記得我的聲音,下嘴唇顫抖著,她說:「是你嗎?是你嗎?」
「是我。」
她哇的一下蹲地上哭了,抱著頭哭了好久,我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抱住她,我們倆抱頭痛哭。
小猴子把蘋果撿起來,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們倆,門口傳來開門聲,然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進來:「園園真對不起,我沒找到......」
田偉明進客廳之後就愣了,我正對上他的眼神,他盯著眼前的一幕看了許久,又看看小猴子,忽地鬆口氣,同我說:「小愛,你怎麼來了?」
晚飯我們就在別墅里吃,田偉明終於向我吐露了一切,其實他早就找到了孫園園,只是一直沒告訴我而已,孫園園不想讓我知道她的落魄。
「小愛,其實那次我們在青島相遇,我就想告訴你來著,但是最後還是沒說,小猴子就是孫園園和鄭光勇的孩子,他叫鄭星寒。」田偉明對我講。
吃完飯之後,小猴子在屋裡看電視,我們仨坐在別墅花園裡,許久,我問出心中的疑問,「園園,鄭光勇,是怎麼死的?你的眼睛又是怎麼回事呢?」
她直勾勾盯著一個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嘆口氣,說:「他是出車禍死的,已經死了三年了。」
「講講你這幾年吧。」我說。
她揚起唇角,卻再也不是那種風華絕代的笑容,絕望中透露著苦澀,說道:「我活該,誰叫我非跟了鄭光勇這麼個人,還懷了他的孩子,當年我離開北京之後就回到寧夏老家,那裡已經重建起來,我早就沒有家了,隨便租了個出租屋養胎,幾個月之後,鄭光勇突然找到我,他跪在地上哭著跟我說他們家破產了,他沒錢,什麼都沒有,求我不要離開他,也是我犯賤,看他樣子那麼可憐就答應了,可是後來他依舊不改花花公子本性,竟然去找小姐,後來被人坑了一把,我們倆沒錢,小猴子出生之後,鄭光勇就去偷東西,後來便讓我跟他一塊兒偷。」
她的拳慢慢攥緊,開始發抖,牙齒還咬的咯咯響,田偉明將她摟進懷裡,安慰她幾句,她好多了,繼續道:「生活所迫,我們倆便一塊兒以偷盜為生,那次偷了一輛車被抓住了,進去待了半個月,我因為向警局提出有孩子在吃奶,他們讓我待了一天就放出來了,鄭光勇出來后,我們下定決心不再偷,可是後來他卻染上了毒癮,他沒錢可吸的時候,就又去偷了,我想帶著小猴子離開他,他不肯,就把我囚禁起來,自己一個人去酒吧喝酒玩女人,在回來的路上因為酒駕,車撞到樹上,他當場就死了。」
她哽咽著把這些說完,眼神里散發出寒光,渾身瑟瑟發抖,然後趴在田偉明肩頭上哭,我沖田偉明使個眼色,他立馬會意,擁著她起身進屋。
我就睡在別墅里,後來孫園園早早睡了,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出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田偉明在客廳桌子上盯著電腦,我走過去,看到他正在觀察股票走向,倒杯水給他,坐在他旁邊,問道:「園園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他把電腦屏幕合上,然後揉揉眼睛,用手乾洗一下臉,特別憂愁的說:「三個月前被人打的,打到了頭,壓住了視神經。」
「被誰打的?」
「鄭光勇的仇家。」他喝口水淡淡的說,隨即猛地一拍桌子,罵道:「特么的這個孫子,死了還給或者的人找麻煩,真特么不是東西!」
我驚訝於他此時的話語,他從沒這樣氣急敗壞過,想到剛剛在院內他摟著孫園園,我內心帶著幾分猜疑問:「你們倆在一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