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翊根本不怕程三虎跑了,他早就安排了人手跟著他出了門。
許雲歌這會兒才覺得肚子餓,頗有幾分不好意思,「你不是沒吃飽,要不咱先吃飯?」
在林府能這麽跟他說話的也就她一個人,楚翊挑了挑眉,立刻吩咐了下去,轉頭問她,「怎麽,早上沒吃?」
許雲歌懶得回答,索性轉移話題,「下午是要去上墳吧?我剛聽見下人們說今個是林老爺子百日。」
「嗯,下午去。」
楚翊回答得很簡潔,她猜想他大抵是已經放下了對自己親爹的怨恨,但心理上還是有些不習慣。
飯是在楚翊住的小院吃的,林家的廚子似乎不大熟悉自家少爺的口味,飯菜看上去頗為清淡,連根辣椒絲都沒有。
硯台笑著問道:「飯菜可還滿意?少爺剛剛可是特意吩咐別放辣的。」
許雲歌這幾日上著火,嘴角處都起了泡,她原以為是誤打誤撞,沒想到是楚翊特意吩咐的,心裡不由得一陣感動。
等到丫鬟撤走碗碟,跟著程三虎出去的人也帶著消息回來了,這個結果有些出乎意料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據回稟的人說,程三虎跟那老頭在東郊的城隍廟碰面之後,來人帶著程三虎交給他的秘方從南邊繞回城中,進了城南一個大戶人家的院子,好巧不巧,那家門口的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大的許字。
許雲歌立刻就猜到了這件事情的主謀,除了她那不著調的庶妹和不靠譜的後娘,還會有誰?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的看向楚翊,打從上回許清芳想要從她這找個突破口趁機接近楚翊被自己拒絕之後,好像再沒同自己有什麽來往,總不能因為這事就讓人一把火燒了自己的鋪子吧?
「是你娘家那位?」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話語里的肯定成分許雲歌還是能聽出來的,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你打算怎麽辦?」楚翊對於許雲歌來清河村之前的生活並不是很清楚,但多多少少也聽說了一些,知道那位許夫人並不是她的親娘,而且在他看來,她們的關係並不融洽。
在沒有查出幕後主使之前,許雲歌經常在思索自己到底該如何去報復這個毀了自己心血之人,但當真正得到結果的時候,她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因無他,張氏若沒有被扶正,是任她這個嫡出小姐拿捏的,但原身的老爹想要有個嫡子,張氏母憑子貴,這才得了正室夫人的位子,在這個時代長幼有序,孝行為先,張氏是娘,她身為子女如果忤逆犯上,恐怕會被人把脊梁骨戳穿,不過有意思的是,張氏身為繼母如果虐待嫡長女,甚至想毀了許家產業,那可當真是一出大戲。
「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辦?」她在心裡犯難,乾脆先問問楚翊的意見。
楚翊皺著眉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卻也沒什麽好辦法,只得提議道:「不如先探探許夫人的口風?論起錢財勢力,她從你這裡似乎也謀求不到什麽,秘方雖然珍貴,可她也不缺那些錢啊。」
「哪裡會有人嫌錢燙手,貪得無厭的人多了去。」她冷笑一聲,但還是接受了楚翊的意見,畢竟再沒有什麽好辦法了。
只不過當真的要踏足許府時,許雲歌忽然心生恐慌,不知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
來到這個世界頂替許雲歌活著,她最怕的就是被人認出來,知道自己外嫁,夫君早亡,平素與外人無甚來往時,許雲歌還是有幾分竊喜的,也許是這大半年來過得太自在,讓她腦門一熱才登了許家的門。
許家看門的老僕明顯識得她這張臉,先是施了一禮趕緊就喊人去了,「忠伯、忠伯,大小姐回來了!」
張氏這些時日可忙得很,眼看著許清芳到了婚配的年紀,安陽城的青年才俊都讓她挑花了眼,前宰相家的二公子向澤、三公子向越都是一表人才,滿腹詩書,家世又好,還有那太守家的弟弟,今年下場拿了頭名的蘇譽,未來的前途那也是不可限量。
可是許清芳這丫頭目光短淺,瞧上那鄉下出身做生意的林家小子,且不說林老爺死了他得守孝三年,就是跟許雲歌那賤人有關係這一項就不行。
城中娶媳嫁女,想要相看得有個由頭,張氏帶著自家寶貝女兒許清芳參加品茶會、賞花會,都是些老費精神的,這會兒剛回來歇下沒多久就聽到下人稟報許雲歌上門來了。
張氏心道,許雲歌打從成親之後就沒回來過,連回門禮都是託人送來的,上回中秋在街上碰到了還假裝不認識,今個兒吹的是什麽風,這賤人居然回來了?
許雲歌和楚翊二人被管家忠伯領著進了許家的院子。
許府是座五進的宅院,許雲歌她爹在世的時候好附庸風雅,是以家裡亭台樓閣、雕樑畫棟這樣的玩意也不稀奇,看得出家底不薄,不然怎麽會捐了個員外,這樣的錢可不是誰都能掏得起的。
繞過花園,穿過走廊,這才走到了前廳,忠伯停下腳步,「大小姐,夫人就在裡面等著,老奴就不進去了。」
許雲歌抬腳就準備往裡走,卻被楚翊拉住了胳膊,只聽他低聲說道:「丁酉剛剛告訴我,這老管家就是去見程三虎的那個人。」
掃了一眼忠伯離去的背影,許雲歌摸了摸下巴沒說話。
張氏正在廳中喝茶,她原本是想著同許清芳商量今個早上見著的那幾戶人家,看看她到底中意哪家,誰知道許清芳壓根不耐煩聽她說這個事,發了一通脾氣便回房去了。
「真是難得,你居然也會來這裡。」兩人一碰面張氏便先開了口,話語中的尖酸刻薄像是快溢出來一般。
「這不是許久沒回來了,怕到時候再認不出來,還是回來看看的好。」
「怎麽,在安陽待不下去了?想回你那小破村子……」
「你這說的哪裡話,我這酒坊出了事,看來是做不了生意,只得打道回府。」她嘆了口氣,似乎很是惋惜,「要不然我搬回來住,反正這裡也是我的家。」
「不行。」張氏斷然拒絕,好不容易把這賤人打發出了門,怎麽能讓她回來,張氏立刻轉移話題,「你說酒坊出了事,出了什麽事?」
「怎麽,你沒聽說嗎?我還以為安陽的人都知道呢,我那解憂酒坊被人一把火給燒沒了。」許雲歌心中遲疑,看張氏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或者說她演技精湛,自己沒看出來?
張氏心中竊喜,面上卻絲毫不露痕迹,假意安慰道:「我就說嘛,女人家做什麽生意,拋頭露面的也不好,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許雲歌對她這話不可置否,只不過張氏怎麽看也不像會對她溫言軟語的人啊,心裡的想法剛打了個轉,結果就有了答案。
「我聽說你同向家小姐認識,可是真的?」
「哪個向家?」許雲歌明知故問。
「這安陽城能有幾個向家,自然是告老還鄉的老相爺家。」張氏低聲說道:「我聽說向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至今未婚配,清芳也到了待嫁的年紀,你這做姊姊的還是多為她籌謀的好。」
怎麽,不是瞧上了楚翊嗎,這麽快就轉移了目標,她笑著瞥了眼坐在一側的楚翊,也低聲應道:「向家小姐喜歡我家的酒,不過酒坊如今沒了,恐怕連見她一面也是困難。」
「那蘇太守同你家那死鬼秀才……」張氏皺著眉,話剛出口覺得不合適立刻改口道:「他同顧賢婿是同窗,他家弟弟也未娶妻,不如你抽空去探探他的話。」
「成。」許雲歌隨口應下,這張氏一門心思給自己女兒謀求個好婚事,不像是對酒坊下手的人。
許雲歌同楚翊告辭出來,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對彼此的猜測給予肯定。
「欸,這好像不是出府的路,你要領著我們去哪裡?」楚翊發覺不對勁,開口問道。
那下人身子抖了抖,不答話,只是加快了腳步。
「楚公子。」許清芳著一身淺粉色紗衣,踩著小碎步走過來,對著楚翊盈盈施禮,直接無視了一旁的許雲歌。
「許三小姐,有何貴幹?」
說起來許雲歌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原身還有個弟弟,只是不知怎的夭折了,這才讓張氏憑著不到五歲的兒子上位做了正室。
「我、我……」許清芳絲毫不見往昔驕縱潑辣之氣,羞澀地從懷中掏出一方綉帕及一個荷包遞給楚翊。
這年頭女人的看家本領就是廚藝和女紅,許清芳拿出來的那兩樣東西,綉工在許雲歌看來都是極好的,恐怕是下了一番工夫。
楚翊絲毫不為所動,根本沒接那東西,冷著臉道:「許三小姐,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