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有了趙正勇幫忙，夏雲初倒是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她先前被滿營的病患忙得轉不開身，現在有了趙正勇搭手，終於可以勉強抽出點兒時間來歇息。為此要指點趙正勇按照她的法子仔細消毒防護，也都讓夏雲初覺得不是什麼為難事。

趙正勇學得快，夏雲初從剛開始的不放心，到漸漸學著放開，再見這營中多少兵士開始康復，便就連繃緊的神經也都跟著舒緩下來。

她這時候方始覺得累。

那種連一絲力氣都不願提起的疲勞。

就算是在先前發燒的時候，夏雲初都沒覺得有這麼累。那時候她一路病著，卻還能強撐著精神，打點營中一切。雖然說不上是多麼精密的安排，可也忙亂了這樣久，最艱難的時候都熬了過去，現在就只剩下些過渡，倒也好說。

現在么，她倒是不生病了，卻覺得自己比病著都還要更難受，每日白天晃晃蕩盪，人也有些虛。

那些已經慢慢好轉起來的兵士，也開始了相互救助。

他們原本在督軍帳下，並不像外邊陣前拼殺的兵那般相互照料。只是這漸漸待得日子久了，神智清醒，又見到夏雲初三人是如何忙碌著繞在他們身邊轉，他們也是漸覺慚愧，不免也就開始做些事。

夏雲初雖然人蔫蔫的，但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就只希望能趕緊地將這營里的事處理好。

她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光是她自己一個人，就算懂得再多，那也沒什麼用。更何況她懂的這些，其實也根本算不得啥。真要在軍中起作用，僅僅只有她自己一個，那是完全不夠。

「唉、至少得有一個醫療隊……」

夏雲初總忍不住這樣小聲嘀咕，一時卻又是找不到什麼法子。

畢竟這要真去做，又哪裡是短時間就能有成果的事。她現在也就只能想想，將這些念頭先都存到心裡邊去，等日後有機會再說。

除了想著這些，夏雲初心中還有些忐忑，總好像是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只是，心中雖然有惴惴，夏雲初到底沒辦法將心思放在這種無端之事上。她這要強撐著做事，已經相當不容易，又哪來有心思再多管其他。偶爾喘口氣的時候，她倒是寧可呆坐在旁，就只看著李順做事。

關於趙正勇的心思，夏雲初多少是能夠感受到一些。不是她自戀，只是她本來就不是看上去這樣的年紀，又有現代生活的經歷。和現代人比起來，趙正勇的表達實在是太過隱晦和內斂。而這樣的表現一旦放到眼下的年代，可就反而顯得有些突出了。

夏雲初還稍微考慮過要不要直接同趙正勇開口。轉念一想，卻又打住了。

趙正勇連話都不和她多說，她自己如果湊上去搭話，反倒不自然。既然趙正勇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夏雲初也只能暫時假裝不知道。

她當然就不可能再多待在趙正勇身邊。

而那些被幾人治好了的兵士，本是跟在督軍身邊，常常耀武揚威的傢伙。如今經歷了一場災難般的大病，性子倒是都變得謙遜了些。有時候夏雲初他們忙不過來，這些傢伙還會相互間照應著。

「都已經是這樣了，也不會再染出更厲害的毛病來吧。」

這樣的說法雖然有些喪氣，可到底也算是有一定的道理。

夏雲初也沒有給他們科普抗體，只是以醫官的身份安慰了他們一番，告訴他們這種疫症應當不會再大規模傳染。

他們這邊總算是處理及時。

夏雲初一直十分注重消毒，只是因為這督軍營帳里輪不到她管，才使得這兒不那樣注重衛生，最後產生鼠疫。但經過一番治理，到底是將瘟疫止住。

她先前手上傷口被膿血所污，也僥倖沒有被傳染，就可知這病毒的傳染性還不十分強。

除了最初感染鼠疫，沒有得到及時救治的傷兵以外，基本就沒有因為這個病而死亡的案例。

夏雲初一邊覺得慶幸，一邊卻又在心中升起了更大的不安。

這是種不由她自己控制的感覺，就算她在怎麼安慰自己，告訴自己瘟疫已經過去，心中那種不祥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第六感」，只可惜夏雲初無論如何也抓不住飄散的感覺，根本無法確定自己的不安到底是來自何方。

她想要打起精神，再將這營里的事情安排一遍，卻發現自己實在沒這等精力。

李順和趙正勇雖然忙碌，但漸漸也發現了夏雲初的異樣。

特別是趙正勇，面對夏雲初的時間其實並不很多，每次見面，夏雲初給他的感覺，都是那樣的精力充沛，鮮活無比。哪怕是在夏雲初故意裝出副安靜模樣來的時候，他都仍覺得這是個相當有活力的姑娘。

他當真是沒見過夏雲初這無精打採的模樣，等他覺察，一時真有些手足無措。

李順也是特別緊張，生怕夏雲初又開始發燒發熱。他可沒忘記，夏雲初早先病了一回，到現在身體恐怕也還沒有養好。

這二人如此緊張，幾乎是要將夏雲初當成個傷患一樣對待，倒是叫夏雲初覺得有些好笑。

「……不礙事，只是累了吧。」夏雲初擺手，將那二位關心著湊上前的漢子趕開，「你們若是空閑，還不如到前頭去，哪怕是看著督軍，也是好的。」

——什麼看著，不過是監視罷了。

就連趙正勇都能聽出這話裡邊的意思。

他只能報以苦笑。

督軍什麼樣的性子，曾跟在一旁的趙正勇，可說是最清楚不過。有這麼個督軍在旁，別說是夏雲初不放心，就是趙正勇自己，也沒辦法覺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