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挖水
又是一夜紛亂的夢。
第一縷陽光剛從地面上冒頭的時候，就已經有人過來將他們全都踢醒了。
「起來了起來了。今兒要忙的事情可是跟山一樣多，還不趕緊起來動手啊。」
夏雲初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就看見猴兒還縮在她的肩膀上，睡得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她以前在現代的時候並沒有親弟弟，卻有個關係很好的表弟。這時候見到猴兒這樣，倒覺得有點兒親切，便伸手將猴兒推醒，小聲說，「趕緊起來吧，天都要亮了。」
猴兒這才滿嘴嘟囔地醒了過來，眼睛還是眯著的，也不知道是在抱怨些什麼。
他們這樣的雜役，早上起來以後是沒有東西吃的，更沒有水來洗臉漱口。
這戰場上邊的水已經十分稀罕了，根本輪不到他們這樣奢侈地使用。不過，就是他們能夠隨意用水，夏雲初也絕不會願意用那些腥臭的血水來洗臉的。
她和猴兒今日還是負責挑水。
到了那外頭去以後，夏雲初還有點兒失神。
她在努力地想自己昨夜到底是做了什麼夢，是不是和今日的戰鬥有什麼關係的。因為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夢到了李順。可不論她再怎麼費力去想，還是沒辦法將昨夜的夢重新想起來。這種不舒爽的感覺，讓夏雲初一時皺緊了眉頭。
猴兒看見夏雲初在旁邊獨自作悶，便湊到了她面前去，仔細打量了她一番。
夏雲初一抬頭，見到的就是猴兒那完全靠近的臉，差點沒嚇得撲倒在地上。她還記得自己如今的裝扮是個小子，趕緊就強笑了一下，趕緊將面上的驚訝收了起來，小聲講，「你怎麼突然湊過來，好把我嚇了一跳。」
「我是瞧著你一直在發愣。怎麼面對軍爺的時候你膽子都那樣大，換到了外頭，就突然變膽小了咧。」猴兒並沒有在意夏雲初的反應，甚至露出了一副笑話她的神色來。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著……能不能在這附近找到乾淨一點的水。」夏雲初也馬上就將自己的情緒掩飾了過去。
水。
提起這個事情來，猴兒的臉上馬上就蒙上了一層灰色，連帶著原本活潑的神情也黯淡了下來。
他也知道，現在挑回去的水，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還是以前平和年代，根本不可能有人會願意喝這樣夾雜著血腥的臭水的。可如今在這戰場上，不也是沒辦法么。這地方本來就荒涼，再加上那些來不及清理的屍體，整個環境都是那種荒涼的模樣，就是他們再怎麼折騰，可也就只能是找到那些血水罷了。
猴兒想要勸夏雲初不要再多費事做無用功，可扭頭見到夏雲初面上那專註的神情，又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打攪夏雲初。
在這戰場上邊，荒涼是荒涼，可卻也有著許多隨手可得的東西。那些折斷了的長槍柄子沒人收拾，凌亂地散落在周圍，橫七豎八地擺著。
為了避免瘟疫，他們這些戰場後方的人總是很勤快地去收拾屍體，可除此以外的東西，他們注意得就不多了。
夏雲初很容易就在周圍找到了一根順手的木棍，沿著那腥臭的河床一路向前走，在一處有水的拐彎處挖了起來。她挖坑的那個地方距離河床還有一點距離，就是挖下去了，也不見得就一定能冒出水來。
猴兒一直看到了這個時候，這才跑到了夏雲初身邊，好奇地問，「小夏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找水。」
夏雲初咬著牙回答。
她這身體年少力弱，實在不適合做這些重體力活，沒挖兩下，就已經覺得氣喘吁吁，有點眼前發黑的感覺。幸虧這身體以前好像也是常干農活的，手上有一層薄薄的繭子，還不至於讓她就這樣被磨破了皮膚。
「這能找到水？」猴兒對此表示疑惑，「我倒是見過家裡邊挖井。可挖井的時候要特地挑選地方，不是這麼隨隨便便就能挖到水的。你……咱們……還是別白費這個力氣了吧？」
在猴兒看來，是不是能找到潔凈的水，根本不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他們被安排的工作，就只是挑水罷了。有好的水，他們當然是選好的挑回去，可現在免簽證還有那些渾濁的，他們也只能直接將那種水抬會後頭。有了這麼個交代就成了，根本不必多花費什麼功夫。
夏雲初搖搖頭，伸手抹了抹額上的汗，繼續默默地挖著。
猴兒沒辦法，總不能將夏雲初一個人丟在這兒，只能晃蕩著木桶，蹲在旁邊看著夏雲初挖掘。他也不幫忙，覺得夏雲初這隻不過是在胡鬧，待會動得累了，夏雲初自然就會放棄的。
他哪裡知道，夏雲初是真的在挖掘水源。
猴兒覺得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回頭就不會被罵，可夏雲初卻想得更多。
這些水可都是他們自己在吃喝，哪怕多費一點兒功夫，能夠找到乾淨水源，至少她自己就能降低生病的幾率。不是她有潔癖，實在是那些渾濁的血水，她根本不敢碰。
猴兒無趣地蹲在一邊，看著夏雲初努力挖掘。
這時候天已經大亮，溫度也跟著升起來了。才不過挖了一會兒，夏雲初面上、額頭上就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水來，順著她有些凹陷的臉頰一路往下流淌。她只跟著低頭看地面，直到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到地面，她這才恍然回過神來，伸手往臉上粗魯地一抹。
「哎、我說小夏子，咱還是趕緊挑水回去吧。再這麼拖下去，回去可要被罵了。咱可是要挑滿一整桶水的呢。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猴兒看著夏雲初汗如雨下的模樣，忍不住又開口招呼了一聲。
夏雲初的眼神卻愈發亮了起來，扭頭看了猴兒一眼，啞著聲音道，「我覺得我快要挖出水來了咧。你瞧這地上的泥都已經是濕的了。」
猴兒伸著腦袋一看，發現夏雲初面前的那個地洞底下果然是有點兒濕潤。不過，他左右扭頭看了看那底下的泥土，也說不準到底是泥土濕潤，還是夏雲初的汗水落到了下邊去，將那些泥土給浸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