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一行人走到了石門跟前,穆沙剛想推門,門忽然無聲無息地自動打開了。透過門洞,隱約可以看到陰影處有一段階梯,陡直向下,一直通向比夜色還要濃重的黑暗之中。
他們一個接一個小心翼翼地踏上階梯,當哥布林最後一個走進來后,石門突然合上了。
「不,不!」
哥布林拼盡全力扳著石門,但壓根是白費力氣。厚重的石門掩上了,無論他們怎麼推拉,仍舊紋絲不動。奇怪的是,石門並沒有完全關嚴實,它留有一條門縫,好像在誘惑著門外的人走進無盡的黑暗中冒險,也似乎在提醒門內的人,光明已經永遠被擋在身後,使人覺得更加的絕望。
沒走幾步,大家就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米發拉舉起複活之杖,嘴裡念念有詞,杖尖上一點一點亮起來,最終形成一團淡藍色的光芒,正好能照亮前面一步的地面。於是,米發拉走在最前,阿璽達和哥布林緊隨其後,獨角獸和穆沙斷後。大家都謹慎地緘默不語,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地下深處進發。
通道曲折蜿蜒,地面上凹凸不平,很多時候,他們都得用手扶著一旁的石壁才能前進。大約走了三四里路,路面開闊起來,他們似乎來到了一個地下廣場。空氣中散發著一種難聞的腐臭,每個人的呼吸都沉重起來。米發拉發現大廳的一角有一條小路,通向更深的地底。正當大家決定出發時,阿璽達突然發出一聲驚叫。
「啊,這是什麼?」
米發拉趕緊高高舉起手杖,光亮照到的地方是一口敞開的棺材。米發拉揮動手杖,隱隱約約的光亮中,可以看到這個大廳里放滿了棺材,這些棺材沒有蓋頭,裡面藏著什麼誰也不知道。
突然,大廳里響起一種聲音。這是一種凄厲的低吟,忽高忽低,似乎來自遠方,又似乎就是從腳底下的地底冒出來的,令人毛骨悚然。
「你們來了,我在等你們呢。」
「你是誰?是死神戈登嗎?」穆沙鼓起勇氣大聲問道,他的聲音在大廳里形成了回聲,一遍遍地迴響著。
「哈哈哈哈,」這個笑聲比哭還要難聽,像一把刀子直插進人的耳膜里,「沒錯我就是戈登,地下城的城主,幽靈世界的統治者。哈哈哈哈!」
「別高興得太早,我們會把你碎屍萬段的!死神戈登,你受死吧!」穆沙拔出了太陽之劍。
「死?沒有人會在地下城死去,因為他們已經死去。如果鬼魂再次被殺,他們將在地獄中輪迴,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來到地下城,光明之日結束,夜中之夜來臨,這裡是永生之地,留下來吧,與幽靈做伴,和鬼魂共舞,留下來吧,這裡是黑暗的永生之地……」
戈登的聲音越來越輕,像一股遊絲在大廳里圍繞,最終在地底消失得無影無蹤。在死神的話停歇後,更可怕的一幕出現了。大廳里突然出現了點點鬼火,忽明忽暗地搖曳不定。隨著鬼火的閃耀,一具具骷髏源源不斷地從棺材里爬了出來,他們手裡拿著盾牌和大刀,很快集聚成了一個骷髏兵軍團,齊步向前走來。穆沙他們個個都舉起了武器,嚴陣以待。
然而在昏暗的光線下,誰也沒有發現,一個骷髏兵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阿璽達背後。他舉起刀向阿璽達砍去,刀鋒深深地扎進了阿璽達的胸口。阿璽達一聲驚叫倒了下去。米發拉大失驚色,一把接住了阿璽達。說時遲,那時快,穆沙手起劍落,骷髏兵的頭滾了出去。
「阿璽達,你怎麼樣?」米發拉的聲音都變了。
「我……我……」奇怪的事發生了。阿璽達摸了摸胸口,竟然慢慢坐了起來。她的胸口處完好無損,完全沒有刀傷的痕迹。阿璽達皺著眉頭,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沒事,我,我好像只是被嚇著了。」
「真的沒有受傷?」米發拉還是不放心。
阿璽達點點頭,站了起來。
穆沙奇怪地四下察看,發現剛才的那個骷髏兵已經散成了一堆白骨,在他倒下的位置有什麼東西在發光。穆沙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塊黃澄澄的金子。
「我想……」米發拉試探地說,「也許因為他們都是已經死去的幽靈,他們無法傷害我們。」
「我也是這麼想。哈哈,這真是太好了。而且——」穆沙邊說邊舉起太陽之劍,劍光一閃,不遠處的一個骷髏兵毫無還手之力地倒下了,穆沙撿起地上的金塊,「他們還能帶來意外的收穫。」
「穆沙,你在幹什麼?」米發拉一步上前。
「怎麼?」穆沙又劈倒了一個骷髏兵。
一旁,哥布林索性跑進了骷髏兵當中,一開始還有些戰戰兢兢,但後來看到骷髏兵的刀在身上像影子般穿來穿去,自己卻毫髮未傷,膽子就越來越大,故意在骷髏兵面前跳來跳去,惹惱他們用刀砍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穆沙!」米發拉一步上前,擋在穆沙面前,「我們的目的是要找到幕天席地。聽剛才戈登話中的意思,他只是想把我們困在地獄里,並非要和我們決一死戰。我們只要找到他,逼他說出出口的位置,沒必要去殺這些骷髏,何況他們傷害不到我們。」
「那又怎樣?他們只是些可惡的骷髏,況且,」穆沙舉起手裡的金子,把它們放進背囊,「他們還能帶來這個。」
「金子?我們根本不需要這些毫無用處的金子!」
「高貴的米發拉王子,」穆沙的語氣變了,「在皇宮裡金子的確毫無用處,但現在我們的乾糧和旅費所剩無幾,沒有這些毫無用處的金子,還沒等我們看到幕天席地的影子,就會餓死在沼澤地里!」
「但……但用生命去換取金子,這太殘忍了。」
「殘忍?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而且請你記住,這些骷髏早就死了,他們不是什麼生命,而是鬼魂!」
「戈登剛才說過如果鬼魂再次被殺害,他們就會永遠在地域輪迴,再也不能解脫了。」米發拉舉起手杖擋在穆沙面前。
「誰相信戈登的鬼話?再說為什麼要在乎這些魔怪的超生?難道要讓他們再托生成怪物害人么?」穆沙不耐煩地用劍格開了米發拉的手杖。
「生為暗黑魔怪是他們無法選擇的,但我們可以選擇給他們一個機會投身光明!」米發拉大聲說道,突然之間,他想起了自己隱秘的身世和父親曾經說過的話,心裡隱隱作痛。
「選擇?當我們的親人死去的時候,當我們被迫面臨殺戮的時候,誰又給過我們選擇?」穆沙又一次地舉起了神劍。
「穆沙!」米發拉的聲音在發抖,「我不相信你真的是『天隅血煞」!」
穆沙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死死地看著米發拉。兩人對峙著,互相直視著對方,眼睛里都冒著火。哥布林呆立在一旁,阿璽達怔怔地看著他們兩人,不知如何是好。沉默,可怕的沉默。終於,穆沙的劍還是刺了出去。一個骷髏兵倒在地上,清脆的「叮噹」一聲,化作了一塊金幣。
米發拉掉頭就走,一個個骷髏穿過他的身體,構成一幅詭異的畫面,任憑阿璽達在身後怎樣呼喚,他頭也不會,消失在大廳的盡頭。
穆沙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歇斯底里,他瘋狂地砍殺著骷髏兵,似乎在發泄心中抑鬱太久的苦悶。骷髏兵看到穆沙的架勢紛紛逃竄,有的還扔下了武器跪地投降,然而,穆沙根本視而不見,他的嘴裡發出低沉的吼聲,不斷地揮動神劍,不一會兒白骨遍地,大廳里處處散落著發光的金幣。
「穆沙——!」
阿璽達再也忍不住了,她跑到穆沙的面前,用盡全力死死地抓住他握劍的手。
「穆沙,你醒一醒!穆沙。」
穆沙的眼睛通紅通紅,他定定地看著阿璽達,許久,他的手垂下了,一把抱住阿璽達,聲音含糊地說。
「我在幹什麼?我在幹什麼呀?舒瑪,告訴我,我究竟應該怎麼辦,怎麼辦?!」
舒瑪。阿璽達的腦子裡「嗡」的一聲,心裡象有千百條蟲子在咬,她的嗓子乾澀不已,思維一片混亂。
然而這時,地底下傳來戈登的咆哮,他似乎被激怒了。地面劇烈地抖動著,大廳的石頂上不斷有巨石砸下來,搖搖欲墜。骷髏兵們尖叫著跳進棺材里,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米發拉!」阿璽達驚叫了一聲。
阿璽達的話提醒了穆沙,他舉起神劍向地下二層飛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