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老戲骨與小鮮肉
柴進柴大官人雙眉緊皺:「武松!不得無禮——」心中對武二郎的地位從怠慢變成了卧槽泥馬,古來素有端茶送客的說法,柴進此時恨不得舉鼎,司母戊大方鼎也舉得。
柴進伸手再請,倫敦哥卻不慌不忙雙拳抱腕沖著武松道:「壯士,小可初來乍到,多有得罪!」說完柴、王、朱、阮四人進了廳堂,自有僕人上茶,熟人相見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倫敦哥有心避開二人之前的往事,只撿沒用的說,撿好聽的說,哄得這個累世金枝玉葉,先朝鳳子龍孫開懷大笑,笑聲不斷。
未幾,酒宴擺齊,柴進本想單人作陪,四人成宴嗎,可又覺得主一客三,陣勢有些不足,看到倫敦哥和武松頗有些眼緣,心中也知平日里冷落了武松,便叫武松前來作陪,沒想到倫敦哥只帶了阮小七前來,朱富另有要事,先一步出庄尋友去了,主二客二,皆大歡喜。
四人分賓主落座,柴大官人東道主架勢很足,首先舉杯:「來——為秀士接風洗塵,眾人滿飲之!」眾人飲甚。阮小七早餓了,狠狠夾了一筷子澆汁鯉魚,心中幽怨:「哥哥讓俺少說話,多吃魚,這魚有甚麼可吃?卻不知俺也是平日里打漁,做的魚肉臊子也是一絕。哎,只是沒機會做給哥哥吃,不讓說話就不說吧……」
武松舉起了酒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一時冒犯了哥哥,此一杯敬王倫哥哥,望哥哥恕罪。」小七低頭猛造,柴進呵呵直笑,宴會氣氛團結又融洽。倫敦哥怕失了禮數,忙和武松碰了杯,幹了杯中酒,他笑眯眯地看著武松,就像自家養的小白菜長大了,帶了男人回家,老丈人本以為是個毛腳女婿,一問卻叫王思聰一樣,心中歡喜。
倫敦哥小手一擺「江湖上曾聞聽武二郎的名,今日在這裡相聚,你我兄弟,頗有姻緣。」
頗有姻緣,姻緣多用來形容男女,初聽起來顯得很沒文化,可武松也沒啥文化,硬是從姻緣二字品出了兄友弟恭和如膠似漆的親厚味道,正是應了自己心中的渴望,只覺得酒氣有些上涌,心臟咚咚直跳,有些期盼又有些抗拒——武松渴望朋友。
此時柴進又問:「此番來滄州,可有要事?」王倫道:「水寨初立,向大官人討幾個得用的人手,大官人可不能小氣,若是倫不滿意,便不走了!不走了!」
柴進哈哈大笑,突然明悟,拿起酒壺,就給武松倒酒……
倫敦哥巴巴兒地用眼睛勾搭著武松,上瞧瞧下瞧瞧,充滿了愛意,他有意不說話,想著通過尷尬的氣氛能讓武松表態,跟自己走。倫敦哥心中即著急又忐忑,放電放的眼珠子酸脹,此時懷裡若有個比卡丘,立馬對著武松就是一個十萬伏特。
武二郎是這麼好降服的嗎?
武松的小脾氣登時就上來了,尋得一個由頭,覺得倫敦哥此番是來找「人手」而不是交朋友、覓兄弟,想要呵斥,可又覺得眼前氣氛,心中微甜,實在開不了口,只得另尋借口,表一表態度,賣一賣傲嬌,可又希望柴大官人能給自己幫襯回來,把話說圓了。
武松雙手捧起酒杯,頓了一頓聲音低沉:「此一杯,是向哥哥辭行的。」心中卻是千盼萬盼,柴大官人能再留他小駐。
倫敦哥滿臉驚訝:「怎麼!?」
柴進柴大官人聽到此話心花怒放,完全沒按照武松心中的劇本來演,他深情款款地看著武松:「武松在清河縣時,曾醉打當地的潑皮,只當那人死了,便逃到我這裡躲官司一年有餘,前幾日我替他打聽清楚,官司也就不了了之啦——啊呵呵呵呵。」倫敦哥心中嘆服,柴進你這旁白的功力不錯啊,中戲畢業的?不能啊!上戲?北影?
倫敦哥眉梢一挑:「既然如此,該是好事啊!我們多聚幾日,何必急著回去呢!啊?」
柴進:「……」
武松低頭,只得就坡下驢,手裡的酒杯不知該舉著還是該放下:「這一年,只苦了我兄長武大,心中甚是思念……
柴進忙道:「唉——秀士不知,這武二郎自小沒了父母,是他哥哥,討百家奶將他餵養成人,兄弟情義篤深,我也留他不住啊。」
倫敦哥看了看柴進,又看了看武松:「既是喜事,可慶可賀!我王倫到今日是無親無故,深知此情,啊哈哈哈。我和柴大官人與兄弟共飲一杯!啊?」
柴進一嘗所願,微笑舉杯:「好。」
倫敦哥笑的感覺自己本就不大的眼睛都快眯上了,他沖著武松說道:「願你們兄弟,早日團聚。」
武松聽完,長嘆一聲,卻把酒杯放下了。
柴進微笑著,心中卻愈發的不滿了:「兄弟,你——」
武松偏頭,沉默了少許:「哥哥方才一番話,說道我心裡去了。」武松隨即站起身來,雙手捧杯,舉得最低:「來,干!」
柴進看了一眼王倫,站起身來,倫敦哥也站起來,三人碰杯。
「干!」
武松喝完了杯中酒,最後落座,突然仰頭問道:「我與哥哥並不相識,哥哥何以知道我的名姓?可是柴大官人介紹?」
柴進聽完,一想也是,心中好奇歪著頭看著王倫,好似一隻阿拉斯加一般。
王倫不慌不忙,臉帶微笑笑不露齒:「小可落草之後,曾照拂劫生辰綱的些許兄弟上梁山躲避抓捕,不想官軍勢眾,幾路人馬想要籌借船隻攻打水寨,無奈之下只得尋朋友相助,走的匆忙身上並無多少銀錢,流落清河縣,幾日幾夜沒吃一粒糧食進一口水,令兄可憐於我,送了幾個炊餅給小可充饑,也正是從令兄口中得知他有個兄弟,毆傷人命逃了出來,因緣際會,這才對上。」
「哥哥……哥哥果真見過我大哥?」武松眼眶含淚,再剛烈的漢子,自家兄長也是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他萬萬沒又想到,身在他鄉為異客,還能得到兄長的音訊,當下又是激動又有些懷疑,畢竟他自己剛剛因為傲嬌說了違心的話。
「二郎,你兄長成親了。」
「我有嫂嫂了?」
武松登時站起身來,不欲再耽擱一分一秒,恨不得飛到自己兄長身邊:「多謝哥哥、柴大官人指點,他日我與家兄再聚之日,定不忘兩位大恩。」
柴進目的答道,只一拱手,並不再虛言假意:「某不強留,喜事啊,喜事!」轉身瀟洒而去,帶著他標誌性的拖長尾音的呵呵呵的笑聲,推門離開了。
武松提了包裹,拿了哨棒走到柴大官人平日的住處,也不進屋,也不說話,彎腰鞠了個躬算作辭行,待走到庄門處,看見倫敦哥站在門口,雙眼望穿秋水。
兩人四拳相握,武鬆緊了緊手中的力道,便要出庄,無奈倫敦哥不撒手,只得回頭看著新認識的哥哥,心中五味雜陳。
王倫道:「二郎切莫著急趕路,等你走後我便回山,日後若有需要,只管來梁山找我,在下定然全力相助!」
武松又緊了緊握著倫敦哥的手,想要早些趕路,無奈何倫敦哥還不撒手:「我實不舍與兄弟今日相知,便又分別,小可送兄弟一程」,二人一齊上路。
走了許久,武松心頭火熱:「哥哥走了這麼久,小弟心中不忍,請哥哥回去吧。」
倫敦哥看著武松的眼睛,真情流露:「此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讓我再送兄弟一程。」
武松實在不忍,心中也是在後悔:「唉——哥哥留步,要不然小弟就不走了。」
倫敦哥心中念叨:「你不走,你不走誰處理金蓮呢?我去?我去就指不定怎麼回事了,咱們就是仇人了……」想得念頭通達,倫敦哥才說:「兄弟回家心切,路上千萬小心呢!」
「嗯!哥哥放心就是了。」
「倫是個無家之人,只得暫居水寨,見兄弟回家,心中高興啊。」說著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盤纏,遞給了武松。武松如何肯收,只說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王倫大怒:「休說你兄長與我有救命之恩,你我江湖中人,暫且不提。我知兄弟性情真實,柴大官人那裡必有小人嚼舌。你身體初愈,歸鄉之路,何其漫漫,若無錢財傍身,我如何放心得下?我怎能咽得飯食又怎能睡得安穩?」
武松被說的心中切切,才拿了銀錢:「哥哥留步,過些時日,小弟一定去看望哥哥,陪哥哥住上幾日。」
「我只是在柴大官人那裡暫住幾日就要返回梁山,若真能與兄弟相聚,定是你我兄弟前世的緣分。」說著說著王倫委屈的快哭了,即入寶山空手而歸,等待是多麼多麼的煎熬啊……
「上天有眼,你我兄弟,定能相聚。小弟走了,哥哥保重。」武鬆手持哨棒,深施一禮,又深情地看了王倫一眼,轉身要走,未行幾步,心中悔透,轉過身來又看著自己的好哥哥,倒行了幾步,方下狠心,轉身而去。
王倫手搭涼棚駐足觀望,直到望不見武鬆了方才轉身回來。行不到幾里,只見柴進騎馬相迎,二人同騎而歸。
武松去后,王倫心滿意足,未住兩日朱富歸來,便向柴進辭別。王倫執意要走,柴進苦留不住,柴大官人還記得自己小弟來時的目的,薦了幾人,王倫婉拒,柴進無法只得送其金銀,倫敦哥爽利地收了金銀,喝了辭行酒,和朱、阮二人出了庄門,準備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