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押司版一入侯門深似海
梁山泊上眾位非常高興,一片歡騰熱鬧的景象。可是這邊兒這位濟州府的府尹,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敗退的軍卒回去了,到了府尹大人的府衙里向府尹一報告:全軍覆沒,團練使黃安被人家生擒活捉,生死不明。府尹大人一聽,當時就泄了氣了,馬上就對從東京汴梁蔡太師府上派來的這位幹辦,大名府派來的成局彙報:「您瞧見沒有?這次團練使黃安去了,有去無回,下一步您說該怎麼辦?」
派來監督這兩位上差答覆:「我說怎麼辦?我們說怎麼辦不好使,您是這兒的府尹啊!您還有什麼辦法沒有?」
府尹說:「卑職實在是有些束手無策,這一夥子強盜十分了得,那我們只有再繼續調集兵馬,再次征繳梁山泊。」
「嗯,只能如此。你繼續調集兵馬吧……太師限令要捉拿截取生辰綱的強盜,你琢磨著辦!」
「是。」
府尹大人心裡跟明鏡似的,這個事兒是不好辦啦,可是沒過了一個多月,蔡太師派人來了——派什麼人來了?派新府尹上任了。這位舊府尹,被罷免了,讓這舊府尹,到東京汴梁述職聽候發落。因為他治理不力,剿匪不力,地面兒上管的不好,認為他不稱職。把他撤了這叫撤職查辦。
新府尹姓徐,小名兒叫徐狗子,大名兒叫徐傲凌。世代居襄州,本是當地大姓的氏族,他爺爺還當過族長,上兩代都是娶得美女做正房,可見基因優良,又天資聰慧,四歲就能編唱兒歌,還特別押韻:「我家族在湖北文興武卓,我爸是我媽表哥。還沒有結婚他們就偷偷摸摸,一不小心有了我,有了我!」一時傳為族中笑談。
徐傲凌徐府尹小的時候性子急,動不動就出汗,完了事就感冒,身子總不好,落下了病根兒……漸漸長大了,他又背負著家族的殷切希望,習文練武,但還是太逞強,耗損了身子。他爺爺認為起名的時候簡單點,醜陋點孩子好養活,就在他小的時候給他取了徐狗子這個小名兒,大名兒也是爺爺取的,徐傲凌的意思就是老徐家傲世蒼穹有凌雲之志的男人。徐府尹倒是順利的成年了,可還是沒逃過,終究大病了一場。所幸得遇名醫,病症的關節在於急猛精進,凡事當徐徐圖之。這名醫本是宮**奉,告老還鄉地位甚高,與徐傲凌的爺爺本是世交,又喜徐狗子面容白皙精緻略帶娘氣,可稱美男子。因緣際會,給他取表字徐徐。
也不知是家人反覆叮囑,還是刻意培養,徐傲凌漸漸養成了火燒眉毛也不急的性格,不驕不躁,文武皆有所成。可是22歲還沒娶親,連小妾都沒有,屋兒里的體己人大丫鬟也沒碰過,這可急壞了老徐和老老徐,只得給他強行包辦一門親事,女方閨名詩詩,姿容俏麗身材婀娜,家是平江府人,逃避兵禍至此。新婚那天狼情妾意,喝了合巹酒,徐徐對詩詩說:「娘子,為夫要進入了。」詩詩正粉面含羞,閉上眼睛左等右等,半天也沒見人上來,這個年代新婚第一次肯定是傳教士體位,她睜眼一看徐徐頭上直冒虛汗,新娘子詩詩以為男方不行,後半生幸福無著落了,賭氣睡了,給徐徐造成了重大的心理打擊,從此不愛女色,醉心文武,年紀雖輕,終有大成。
徐徐這一道任,也不著急找舊府尹交接工作,一直耗了十天,這位舊府尹前途未知前路未卜,著急去東京活動一番,只得自己來找這位新府尹也就是徐大人交接工作:「我這個地方兒呢,沒有大毛病。就是有這麼一個梁山泊,梁山泊上有這麼一夥子強盜。這幫強盜是怎麼征繳也踏不平繳不滅,而且越來勢力越大……」舊府尹把幾次征繳梁山泊的經過從頭至尾敘述了一遍,最後就跟這新府尹說了:「卑職無能,但願得您上任之後,能儘快的把梁山泊繳平。」
徐徐聽完之後,回到招待所心裡才「咯噔」一下,眼前發黑耳朵嗡嗡直響:「嘿——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霉!我說蔡太師怎麼這麼關照我呢,把我調這兒來讓我在這當這官,我還以為是提拔我呢!鬧了半天這是把我送火坑裡來了!這個地方兒讓我來當官,能當得了嘛?弄不好我跟他就是同樣的下場,不管怎麼說吧!事已至此硬著頭皮就在這干吧!」
舊府尹卸任之後,夠奔東京汴梁請罪去了。新府尹這位徐大人他上了任了。上任之後第一件事情,先發一道公文,發什麼公文呢?他告訴所有的縣鎮鄉里,所有的百姓:近日,梁山盜寇活動猖獗,爾等應嚴加防範。如有擒獲匪首者,重重有賞;有私通匪寇者,嚴加懲辦!
這道公文其實是表面文章,但是新官兒上任,他總得有點作為啊!這就是他的第一件大作為!把公文都發下去了。
別的地方暫且不表,單說鄆城縣,這道公文來到鄆城縣之後,鄆城縣的知縣一看,心裏面就明白了,心想這樣的公文我接多了,關於梁山泊發過同樣的公文不下有四五回了,那麼上邊兒發來了,我還接著往下發!縣太爺馬上就把押司宋江找來了,告訴宋江:「現在新任老爺發了一道公文,我們照著往下發。」宋江一看,好吧!宋江是押司啊!負責案牘工作的,也就是後來說的書辦。這屬於他的工作範圍,他沒有理由拒絕。宋江就回去找他自己有一個副手,這個副手的名字叫張文遠,別人都管他叫張三郎——因為他也排行在三,可以說是宋江的一個學生。
宋江指揮張文遠再給他發一道公文,張文遠就按著徐府尹公文上寫的意思,變換了點詞句有發下去一道公文,公文發到各鄉各里。公文發下去了,宋江一看工作都安排差不多了,由打衙門口出來,他想要上街去走一走,準備要吃飯。一邊走著宋江還一邊心裡合計:「從發下的公文得知,晁蓋吳用等人已經上了梁山,不但上了梁山而且成了寨主,不但成了寨主而且打敗了官軍!不但說打敗了官軍而且還捉住了團練使黃安。這個事兒可是越鬧越大!」
宋江心裡琢磨:「晁蓋哥哥,你們在這梁山上到底能挺多久呢?你這個梁山寨到底能不能成其大事啊!而且我還聽說你還不是大寨主,是什麼一字並肩王副寨主,你要是能成大事,那還到行!要是成不了大事,將來被抓住,那可是滅門九族的罪啊!」
「嗯!真是人生未卜啊!晁保正在莊上和我交往猶在昨日,這才幾天啊,已經成了山上的債主了!」宋江想著這些,內心裏面在慨嘆。他走進了平日常去的酒樓包間兒,店小二不大功夫兒把他愛吃的愛喝的都給端上來了,他在這自斟自飲,心裡還想著晁蓋哥哥,這跑堂兒的又進來了:「押司,額,有個人要見您?」
「哦?在哪?」
「就在外面散座兒上坐著呢!您剛才從這往裡一過,他看見您了,他問我這位是不是宋押司,我說是。他說他要見見您,我們兩個是老朋友!」
「哦?那好那好!你讓他來吧!」
「哎!」說著話跑堂兒的去不多時,由打外邊兒領進一個人來,宋江抬頭一看,外邊走進來的這個人是一個彪形大漢,光頭不戴帽,頭挽發籫,別著一隻竹簪。身上穿著藏紅色的短衣褲,足下蹬著薄底快靴,腰上扎著大帶,身背後背著一個包裹,臉上有一塊紅記。
宋江心想這個人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時想不起來了!
只見這個人進來之後看了看跑堂兒的堂官兒:「唉,你走你的吧!這兒暫時不用你!」
「哦!好嘞!」
等跑堂兒的走了,這個人走進了包間兒一回身把門關上了,沖著宋江一抱腕:「您可是宋公明哥哥?」
宋江那畢竟是宋江,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趕忙一臉堆笑站起身來走上桌前雙手環抱著來人的雙臂:「正是小可,壯士,您是哪位?」
「宋大哥!您不記得我啦?啊!咱們兩個可有一面之緣啊!」他話沒說完「咕咚」單膝點地就給宋江施大禮,宋江趕忙伸手相攙:「哎快快起來!呃這位兄弟,您尊姓大名?」
「哥哥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了呵呵呵!我是赤發鬼!我叫劉唐!當初,在晁保正的莊上,您曾經給我們送過信兒!我劉唐也在當場,晁保正領著您跟我們兄弟幾個見了一面兒,您匆匆地又走了!您不記得我,我可記得您!因為您對我,對我們有救命之恩呢!這救命之恩,我劉唐是終生難忘!我現在,受了晁大哥的派遣,特意來到鄆城縣,來報答哥哥來了!」
這幾句話說的宋江一驚:「啊!你是從晁蓋那來嗎?」
「正是!」
「哦——」宋江心想,我想起來了,當初官府中人要捉拿晁蓋,發現他們截取了生辰綱。是我到晁保正的莊上送過信兒,這位臉上這塊紅記,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宋江馬上又想到:「我的天,你們好大的膽子!官府正在四處捉拿你們梁山泊的寨主,你敢一個人跑到鄆城縣來找我來???」
宋江壓低了嗓音:「賢弟,說話低聲一點兒。你從哪兒來?」
劉唐心說,哥哥你不是傻了吧?「我從梁山上來!」
「哦——保正,他們過得還好嗎?」
「嘿!都不錯!我也不錯!嚯嚯哈哈哈哈!我們弟兄幾個,上了梁山之後,那陣好像出籠的鳥兒,入海的魚!逍遙自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痛快!現在,保正和那王倫不分大小都是寨主,我們幾個兄弟在山上時常提起,我們能有今天,多虧了宋大哥!當初如果沒有您到東溪村上給我們送信兒,恐怕我們弟兄幾個,早已被官府捉拿。如今我們在山上站穩腳跟,還得感謝您的恩德呀!俗話說,受人點水恩,當以湧泉報!保正哥哥特派我下山來到鄆城縣,要對哥哥往日的恩情給與報答!」說到這兒,劉唐一伸手「啪!」就把背在身上的包袱給解下來了,往桌子上一放把包袱皮兒打開:
「宋江哥哥,你來看!」
宋江往包裹里一瞧,當時就是一愣。這包裹裡頭放著十根黃金,還有一封書信。
劉唐迫不及待地說:「哥哥,這金子,和信都是給您噠!您——先看這信。」說著把信遞過來了。
宋江接過信來打開一瞧,是晁蓋寫給他的信:公明吾弟,親啟。荏苒光陰,白駒過隙。數日不見,未請安好。弟冒殺身之禍拯吾於囹圄之中,乃大仁大義大丈夫也!弟親報信,使我等免遭枷鎖桎梏,此恩此情沒齒難忘!今吾等破官兵,沖落網,已抵梁山,與王倫共舉大事,王倫此人,非為風聞,實為潛龍。興水旱之軍,迎山巒之勢;遠官府之渾濁,近水鄉之清澈。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實偉哉!快哉!然鳥之高飛,賴驚弓之鳴,魚之遠遊,仗破網之勢!吾等得福,唯盼弟好!弟處官府之中,難免卧冰累卵,縱刀筆純屬,恐難逃昏聵計算。他日朝夕,瑣事縈繞,盼弟能舍舊念,登水泊,上梁山。吾等必中門洞開,鼓樂相迎也!今使劉唐,代請安好。家書一紙,黃金百兩,望弟笑納。令祈闔府大吉!晁蓋,年月日……
宋江讀完書信,拿起包裹,拍了拍劉唐的肩膀,倒背著手走了——此時的宋江,他自有他的堅持,他自有他的信仰,他自有他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