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臉大如臀戴小樓
光暈之後,風消雪駐,一片焦土。
王倫敦跨立在傳送門兩側,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抱了過來。後背上插了一隻箭壺,腰間別了一個袋子,這些都讓他很不適應,等他直起身子,懵逼了。
倫敦哥依稀記得小學暑假看央視《水滸傳》時,草料場老軍與林沖交割時的話:「若要吃酒,出草料場往東,走兩里路有家酒店。」這正是王倫打算安身的第一站,燒成這個逼樣前門後門都找不到,老夫不分東西南北啊……再看這個大箱子,王倫敦一皺眉,手提肩抗,這怎麼去問路啊!好在箱子底下有軲轆,他拉著行李箱好像剛從首都國際機場休假回家的維和部隊里的兵哥哥一般,可前路漫漫,家又在何方啊。
心事重重的王倫敦並不知道,在金色傳送門消散的瞬間,背後的關二哥手握刀柄處,出現了一絲難以觀察的裂紋……
雪地難行,倫敦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歇了四五回,終於看到了一條好走的路。把箱子往上一推,剛想直直腰歇歇腳,只聽得耳邊馬蹄聲響。
「唏律律律——」
一隊人馬在他身前停住,個個斜挎腰刀,表情嚴肅。一個面色白皙,臉大如臀,頭戴黑漆漆的高帽,銀髮銀須,彎眉長目,鼻挺唇撅身穿掐絲銀線赭紅色袍衫的武師偏坐在馬上,懷中馬鞭交至左手,右手比了個蘭花指:「你這小郎君(嘶),端的無理,偌大的官道(嘶)讓你佔去了小一半,耽誤了咱們大事,你擔當的起嗎?」倒吸涼氣面目猙獰好似痔瘡犯了一般。
若是平時,挪開東西拱手道歉,這點小事本無波瀾,可是壓抑了許久的王倫敦、被生活磨掉了所有稜角的王倫敦,內心中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偏執和強大的宛如奧斯卡影帝的演技來!
王倫敦仰天長嘆,雙目淚流,手指武師喝到:「豎子無理!焉敢辱我!」
領頭武師又驚又怒,大白臉好似火燒一般,小指亂顫,此時手型好似雞爪,哪有蘭花一絲美感。「倉郎朗!」身後數人刀劍出鞘,只待頭領一聲令下便要剁了倫敦哥來出氣。
王倫敦不慌不忙,一撣塵土沖著西北納頭便拜:「不肖子孫王倫(嗝)叩首!我乃婆里城歸信王之後,至聖先師有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慕儒家教化,飽學醫術,本欲持國寶拜上,啟今上敕封,怎料一路坎坷,僕從盡喪,又被小人無端喝罵,辱及先祖,再無顏苟活!」此時腮幫子肉亂抖,挺直了腰桿的倫敦哥緩緩拔出匕首作勢自戕,眼睛卻偷偷瞟向大屁股臉武師。
「哎呦喂,給咱家慢著!」
領頭武師偏身下馬,雙手扶起了王倫,臉如菊花笑眯眯的說道:「咱家戴小樓,扈家莊管家,扈老太公至交。你既是番邦世子,那就是咱家的莽撞了。」
倫敦哥此時做一臉驚詫狀,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戴小樓。猛然睜大雙眼,忍著滿鼻子的腥臊味兒站起身來拱手作揖:「不知竟是『沒下面』小樓先生,一場誤會,相公末怪。」
戴小樓抖著肥胖的身子打了一個愉快的冷顫,好像他還能人道一般。平時盡被公子同仁們背地裡喚作老閹狗,當面叫他戴大官戴老公,如何有相公一詞慰貼妥當呢!
「世子怎知俺的名號?今欲赴東京朝拜乎?」
倫敦哥如數家珍,竟好似腦海里本來就有:「四海宇內,誰人不知小樓先生昔年與扈太公以武論友,扈太公家財萬貫,引得歹人夜襲,小樓先生為護太公周全,力戰而竭,身中八箭六刀,其箭有毒,傷好無根,太公遂指其女認做義父。世人皆道『沒下面』忠義仁勇,一時無雙!」
戴小樓眼爆精芒,提馬上前小聲問道:「昔年舊事,爾何得知?飽學醫術,又怎證明?」
「哼你個死太監,老夫還知道你會金翅鳥王劍和萬佛朝宗呢。」王倫敦看著戴小樓,一陣恍惚,拱手再道:「我看先生偏坐馬鞍,似有隱疾,吾能醫之。」戴小樓一愣,頗為欣喜。蘭花指也不捏了,哆哆嗦嗦、顫顫巍巍的急問:「小郎君何以教我?」言語之間,大有親近之意。
倫敦哥回身打開箱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紅白色的盒子,走到戴小樓跟前附耳言到:「此乃我族聖葯,老先生打開盒子,撕開銀簾兒,把那桑葚兒大小的丹藥順著五穀輪迴之口兒塞進去,尖頭兒朝上,只在須臾,管叫先生一佛頂禮,二佛升天。」
從樹后回來的戴公公,居然龍行虎步,眉開眼笑,竟然也有几絲當年的風采!再看王倫,猶如王八看綠豆,丈母娘看毛腳女婿,越看越愛。(好吧,那該死的蘇打水,好巧不巧的讓豬腳打了一個嗝)戴小樓一歪脖兒,一跺腳:「還不都過來拜見世子!」。
身後馬隊上的一眾武師紛紛下馬:「見過世子爺!」「叩見小王爺。」有骨頭軟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倫敦哥心中暗爽;「番邦外臣,不受中原豪傑抬愛,諸君免禮,免禮。」
戴小樓走上前來,伸出左手與王倫敦勾肩搭背,竟好似多年至交一般,待要感謝,喜極而泣,右手捂臉嗚咽著說道:「這隱疾折磨咱家多年,不想番外也有如此至寶。」話沒說完猛地想起了什麼,眼珠轉了又轉,試探著開口。
「小王爺如今風塵遮面,僕從盡喪,面見官家於理不合,不若隨我去莊上少歇:一來為貴客接風洗塵,二來么,我稟明太公,撥些人馬給小王爺沖做儀仗,再往東京也不遲。」
倫敦哥噤了噤鼻子,心花怒放:「正有此意!如此便叨擾了。」
一路之上,戴小樓得知王倫敦表字探花。太祖被前唐封歸信王,太宗官拜中郎將,賜紫袍金魚。今知天命歸宋,不遠萬里,特來拜上,更是高看了倫敦哥不知幾眼。「呵呵呵呵好!果然是飽學之士,表字探花取的甚好啊,世子一心向宋,官家定會敕封,不吝賞賜。」戴小樓笑的嫵媚說的冠冕堂皇,心裡卻嘀咕:「這次出行雖然買賣沒談成,好歹不算白來!也不知道到老太公肯不肯醫。」
戴大官戴小樓被忽悠的雲里霧裡,你道行走多年的老江湖怎會栽在一個初哥兒手裡?他哪裡遇到過不僅騙別人,連自己都騙的?做人最可怕的就是連自己都騙!就像倫敦哥世界里有很多女子,買來自拍桿、自拍神器,下載好美圖秀秀,每每修好一張圖便覺得自己花容月貌,顧影自憐,身邊的人面目醜陋可憎,最後硬生生的活在了我有一簾幽夢,不知與誰能共的夢裡!倫敦哥恰好就活在自己的夢裡——去三國怎麼說,隋唐怎麼說,兩宋元明怎麼說……只能說戴小樓遇人不淑。
話雖是假的,可葯是真的啊!在老戴心裡,銀簾兒裝葯,端端的奢侈不已,非王侯顯貴不得享受。沒起子的老戴至今還把麝香痔瘡栓的包裝貼身揣著,捨不得扔。
————
披星戴月,打馬揚鞭!
王倫敦跟著眾人一路急行,只見一牌樓上寫著四個飛白體的大字:「扈家莊院」。院牆一眼望不到頭,一行人等有說有笑的進了一片樹林,七拐八拐,才看到好大一個庭院,中門大開,彩燈高掛,一老者領著數百人在門前翹首以盼,好不熱鬧。
「世子大駕光臨,老朽未能遠迎,罪過罪過。」
「身為惡客,叨擾老人家了。」倫敦哥打眼觀瞧,只見扈太公頭戴風帽,前面翻出個V字的缺口,上面欠著一塊翡翠,身穿對襟旋襖,手拿一根虎頭紅木拐杖,左臉有一處刀疤,分外醒目。
「老戴快請貴客進門。杵在這顯得咱們沒了禮數,叫侍畫侍書領世子沐浴更衣。」
「是,阿郎。」兩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小鼻音糯糯的。倫敦哥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跟著前面兩個頭梳雙環髻,緊袖長裙絲絛垂地環佩叮咚的侍女往偏廳去了。
「老扈,你他媽夠朋友!」倫敦哥此刻外表看似老神在在,可腦海里奔跑著的全都是文藝武打片,夾雜著馬賽克。
正所謂身臨冬日,心有驕陽!